看来强娃子是累了,他己经开厌烦这样的生活,那些曾经带给他无数激情和快感,意气飞扬“闯社会”的日子,在今天已经成了他的负累和羁绊,他似乎自己迟早有一天要么被当街戳死,要么身陷囹圄。当街毙命倒也罢了,反正人总有一死,躲也躲不掉,早死早干净;蹲监狱坐大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苦了家里人。所谓朋友兄弟情谊这个东西还真不好琢磨,有一阵没一阵的感受而已,人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象电影里演的一样义薄云天、肝胆昆仑,如果自己真的去坐牢,是否心甘情愿,是否无怨无悔?还真是不得而知、无法想象和预见的。
忽尔又想起瘳梅那冰凉的小手,他的心颤了一下,他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无猜,万一自己出了状况,她怎么办?想到廖梅就想到了两位老爹,他们又当如何?
李多强就这样一直站在屋里窗户前，东一下西一下的胡思乱想着,烟抽了十来根,嘴也木了,雨也住了,槐花已落满地伤,而张瓜还不见踪影。
雨后的空气是清新的,他透过窗户深深呼吸几口,感觉舒畅无比,熟悉的夜晚、熟悉的的街道,熟悉的房屋树木,一切在雨后感到如此的亲近自然,触景生情使得李多强的等待愈发焦急了起来。
不等了,他决定先到家里给老爹打个招呼,然后随便拿点用的东西,自己找着去打听。
出门正欲过马路,听到自行车一阵叮咣乱响,王丹照老板回来了,他看到李多强要过马路而去,兴奋地叫住他说道:“强娃子,你们的运气好,事情办妥了,廖波明晚就能回兰州!”
“你说什么?廖波明晚就能回兰州!啥情况?快给我说说。”李多强紧跟在王老板身后又进了铺子。
“你关灯干什么?屋子咋这么大烟味,你放火呢还是抽烟呢?”王老板说着顺手拉开了灯,一眼就看见了柜台上放着的那张写了字的纸,他抓起来看了一遍,又仔细看了一遍,基本上明白了大致究竟,但还是一脸疑惑的问道:“你一回来就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咋回事,快点给哥说说。”
“王哥,这事稍等一下我慢慢给你说,你快说廖波的事吧,怎么个办妥了? 我都快急死了。”李多强眉头紧锁急切地说道。
王丹照老板看着他焦急不堪的样子也就再没卖关子,调整好一幅认真地表情说道:“我刚才去了一个熟人家里,这熟人是我的一个叔叔,地级干部,和我家走得很近,具体是谁你没必要知道。我过去把廖波的情况给他一说,求他帮个忙让瘳波回来探个家,见他母亲最后一面,叔叔问我这廖波是谁?我说是我新交的女朋友弟弟干妈的儿子,叔叔说这弯子绕得有些大了,深更半夜的这闲事我不管!我赖着他说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松动，盯着他打了几个电话,来来回回终于说好了,其实我叔也就是指示安排,安排下来让管教干部明天中午以前就带着廖波动身来兰州探家! 事情就是这样,武威你不用去了,等着吧,最迟明天天黑以前廖波就能回来。”
“真的!王哥,你太厉害了,我早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要不,我给你磕个头吧。”李多强孩子一样的兴奋起来使劲摇着王老板的双肩说道。
“好了,好了,先别激动,快说这纸上写的事情,年青人你们没经过大事,遇事不要慌,快给哥说说清楚,我们也好想办法解决,别耽误了。”王老板拿开李多强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掏出烟来一人一支边点边说。
李多强看了看窗外,依然没有动静,廖波的事情己经搞定,这时候他己经不那么着急了,事情己然做了,没什么可多想的,想也没用,该来的总会来,自己先放松吧。他缓缓地吸了几口烟,调整了一下情绪,语调平和地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和这事有关的起因给王老板详细讲了一遍,然后从腰后抽出那把从康胜利手里夺过来的手枪递给王老板认真地问道:“王哥,就是这把枪，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我是担心那康胜利一旦死了,我们这几个主要的人都逃脱不了干系,我并不害怕进去,但也不能等着丨警丨察来抓,所以我一直没敢到家里去,怕万一被丨警丨察逮个正着,这张瓜到现在也不来,我只有先到这儿等着了。”说完下意识地又看了看窗外。
王老板接过手枪,在手里摆弄了几个来回,仔细看了几遍,退出弹匣,一边看枪的究竟一边说道:“强娃子,你的想法是对的,现在关键是看那个康胜利会不会死,他一旦死了,你们几个要是不想坐牢还真得跑路,估计半辈子不得安生了,闲话不多说了,你现在就去找张瓜家等消息,我也别歇着了,赶紧去找一部公用电话打听今晚各医院有没有死人,死了人是什么情况? 这把枪是个大一钻,仿“六四”式,粗糙得不是一般,我都怀疑能不能打响,也不知道是哪个山沟里的野匠人造的,估计连个膛线都没有,弹匣里还有五颗子丨弹丨。不过,事情万一坏了,这把枪多少还对你们有利,你把它藏好,不要轻易再把它拿出来,更不能用它去惹事生非,要是康胜利命大不死,你们的事情还得解决,你们要拿这把枪去和他说事! 明白了没有?”
“啊,明白了。”李多强听了王老板的话一时反应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觉得眼前还是先弄清楚康胜利死活最为重要,就接过枪仍然插在后腰应承了一声。
王老板接着说:“强娃子抓紧时间,别再等了,现在我们分头行动,你去张瓜那儿等我,我立刻去打听,等打听清楚了再作打算,快走吧。”说完两人出门分头而去。
李多强走在深夜的长街上，前后看了看,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向张瓜家的方向赶去。很快，十分钟左右就赶到了,过了铁道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了张瓜屋里传来阵阵嘎嘎地狂笑和七嘴八舌说话的声音,气氛高涨而热烈象是要过年了感觉，他快步走进院子到了屋门口,轻轻挑起门帘往里面一看鼻子差点没气歪,屋里头张瓜、钱广、王伯翔、雷刚、陆广明、夯永红，小王军还有陆广明和小王军的女朋友,七八人正围着北京炉子兴高采烈地喝着啤酒、嗑着瓜子,个个兴奋地象打了三斤鸡血似的。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康胜利没死? 李多强又急又气,手边也没有个抓的东西,情急之下,他脱一下一只鞋用力掷了进去,那边张瓜看着陆广明正在咧着嘴胡笑,忽然从门外飞来一只布鞋打在了他的脸上,打停了笑声打没了笑容,张着嘴扭头往门外看过去，看李多强边骂边掂着脚走进来,过来揪住他的耳朵骂道:“老子在街上苦等你的消息,你狗日的却躲在这里喝酒快活,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张瓜呲牙咧嘴的喊道:“强哥,李叔叔没给你说吗? 说我们在这里等你。”
“等个屁,我就没敢回家,万一丨警丨察来了堵在家里多糟糕,在对面马路等了你一个小时,快说,康胜利那边怎么个情况!”说罢抓起一瓶啤酒狂饮了一口。
张瓜一边揉着发烫的耳朵,一边拉着李多强坐在众人中间说道:“强哥,你先坐下,给,把鞋穿上,听我慢慢给你说,哈哈,这下你的名声又大了一圈,铁路上的人都知道了郑州路上有个李多强,我们在医院里的走廊上听到的,康胜利命大着呢,没死! 广明攘在他肚子上的那一刀不致命,离肝脏不到两公分,如果广明刺刀再稍微向上挑一点,那康胜利可真就罢了,我们这会儿也不可能坐在这儿喝酒。不过,人虽然没死,麻烦还真是有,康胜利残废了,右手腕子被王伯翔彻底掰断了,接不上,大夫说这是重伤害,如果康家人要是报案,可真够我们喝一壶的!我看,这段时间强哥你不用再出摊子了,家也不用回了,这事还真是有些麻烦,如果他们报案,丨警丨察第一个找你,如果不报案,那康胜利又岂肯善罢干休? 毕竟是残废了一只手，不会不找过来的，怎能办？”坐在床边的张瓜说完后双手抱着膝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