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几个人早早地来到了位于双城门什字的明星舞厅,临上楼的时候,张瓜冲着吴爱民一伸手说:“拿来。”吴爱民无奈的从腰后拨出了钢砂枪递到了张瓜手里,“我就知道,你绝对拿着东西,别老想着惹事了,这把枪怎么又到你手里了?”张瓜说着把钢砂枪插进了怀里。
吴爱民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伯翔哥临走的时候给我的,他说钢砂枪杀伤力不大,送给我玩,我想着出来万一有个事就装上了,张哥你先替我拿着吧,完了可一定要给我啊,呵呵。”
“这个王伯翔每一个动作总是有麻烦,让人不省心”钱广嘟囔道。
“好了,好了,没事了,钱广买票咱赶紧进去吧,早点占据有利地形。”张瓜不愿意让钱广再说下去。舞厅里灯光摇曳,幻影迷离,空荡荡无一个顾客,只有乐队的人摆弄乐器。雷刚凌空翻了一个跟头,落地半蹲,学着猴哥的样子喊道:“师傅,这边这边。”抓耳挠腮的引着几人坐在了一个视线开阔、极目四周的雅座沙发上。
八十年代未期这样的舞厅随处可见,参与其中的人从十来岁的少年到六七十岁的中老年都有,好些个舞厅分为早、中、晚三场,早场多为中老年专场,那些个曾经在五六十年代跳过交谊舞的叔伯婶婆们个顶个的宝刀未老、心有不甘、年华未衰、激情难泯相约呼啸而来;那些个拖家带口、家有变故、心怀叵测、狂蜂浪蝶般的中年人们偷偷摸摸的而来,他们常年徜佯在这里,乐此不彼。那时候全民麻将运动还没有广泛兴起,卡拉歌舞厅还没有开始OK,跳舞还是人们主要的娱乐活动。到了下午场和晚场,一般就是年青人的天下了,年青人们在舞厅里除了寻找开心快乐,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接触异性,舞厅的门票也比较廉价从一二元到五六元不等,有时候舞厅为了吸引顾客,还大量送出赠卷,有心机的舞厅专门给年青漂亮的姑娘们送,这样一来,美女多了,舞厅自然就热闹了起来,热闹起来,打架斗殴、寻衅滋事的也就自然多了起来,何况是在这座干渴焦灼的城市,当年青春的生命之花凋谢在这里的青少年为数不少……。
舞厅里的人越来越多,随着乐队架子鼓手“咚咚咚咚”一连串密集的鼓点响起,电吉它、贝司一系列电声乐器紧随其后,四面八方十六彩的射灯闪烁起来,一曲欢快的《跟着感觉走》顿时传来,舞厅里已有几对人按捺不住跃入场中翩跹起来,他们当中有男女组合、有男男组合、有女女组合,在这样以年轻人为主,敢在开场就率先入池起舞的人,一般来讲都是舞姿娴熟、体态健美的,你看那舞厅中央有一对美少女,笑靥如花、长发飘飘、衣袂飘飘,旋转之下轻盈婀娜,两袭白色连衣裙卷起阵阵香风,隔着老远的钱广似乎己经嗅到,他扭扭身子,碰了一下张瓜,朝舞厅中央努了一下嘴,两人相视一笑,张瓜看到了钱广心向神往之情溢于言表。你再瞧那一对小伙,两条身形挺拨健美,舞步轻巧阳刚,顺着舞厅四周转圈,眼睛到处乱扫,倒也不失为一道风景……。
开场曲终了,那两位美少女跳完过来恰巧坐在了钱广他们后面的坐位上,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向这边集结了,钱广一看这虽说是近水楼台,恐怕也得先下手了,于是他麻儿利地站起来,立在了两位姑娘的身旁,他早已瞄好了要请其中哪一位起舞。很快,第二支舞曲响起,是一支悠扬宛转的《我只在乎你》,乐曲响起的同时,钱广略一欠身伸出右手停在少女身旁,一双桃花大眼含笑溢彩,低头示意请你跳舞。这位少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不错,一个白皙清秀的小伙子,个高挺精神,眼睛还水花花的,她嘴角一扬略微一笑,站了起来随钱广步入舞池,同时她的伙伴也被另一个挺精神小伙请走了,其他人悻悻而归。张瓜几个人没有行动,斜卧在沙发上抽着烟,还要了几听罐装的啤酒来喝。
舞池里,钱广一手扶着姑娘的纤腰,一手捏着姑娘的小手,两人进退自如,配合自然,很正规的四步,是钱广先前下了大功夫学的,那时候人们跳舞还是蛮正规的,不象几年后舞厅里差不多完全就是身体全面接触,称之为“找感觉”的黑灯两步贴面舞了,如果你在舞厅里跳一个正规四步,在很多人的眼里你就很另类边缘了,快节奏的舞曲才是展现你迷人舞姿和健美体态的选择。从东向西,市内绝大多数舞厅都是如此,直至后来直到那些曾经辉煌过的舞厅关门歇业,“找感觉”的主题都未曾改变。
钱广一门心思想和姑娘搭话,却始终找不到一个有突破力的话题。随口问了一个在当时看来很是俗不可耐的问题,而这句话随后却起到一个非常关键的作用。他问:“姑娘是哪里的?我好象从哪儿见过你。”
“是吗?我可没见过你,我们是牧场街的。”冷冰冰的一句就没有声音了,钱广知趣再没说话。这曲完了后钱广回去坐下,发现沙斌和他的一个朋友正在同张瓜他们聊天,沙斌就在附近的街上住,和李多强这些人平时处的相当不错,他们还曾经并肩一起和别的地方的小伙们干过仗,彼此帮过的忙不少,沙斌在这一街两巷应该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钱广坐下后和沙斌亲亲热热地打了招呼,沙斌说:“钱广,我刚给张瓜他们说好了,下个星期天是我十八岁生日,你们都到我家来喝酒,中午之前就过来,到时候强娃子应该也回来了吧? 完了你先给他说一下,到跟前我再去请他,你们可一定都要来啊。”
钱广拍着他的肩膀说:“没问题,我们一定来,酒菜多准备些啊!”
“那是当然了,十八岁的生日我一定要好好操办一下,我们家几代单传,我爸妈说了,十八岁就是大人了,一定要重视,你们尽管带着嘴来,我们一醉方休。”黑壮的沙斌底气很足意气风发地大声说到。人生无常,瞬息巨变,可是谁又能料到,这却是他人生的最后几句话,沙斌今晚没有能够站着走出这家舞厅的门去,他的生命嘎然停在了十八周岁之前的几天里,永远定格在了今夜。
他说完后,正好舞曲又开始了,站起来走到两位白裙少女身旁,邀请另一位姑娘跳舞,先前和钱广跳的那个已经被别人拽走了。那姑娘看了他一眼,头扭向一旁漠然的摇了摇头,意思是不愿意和他跳,可能是沙斌的外表令她不感兴趣,有些人相互之间天生就是不来电。不跳就不跳其实这也没什么,沙斌嘟囔一下就回来坐下了。很不高兴地样子,在朋友面前真没面子,一般来说也就这样想想算了。可是,紧跟在沙斌后面的一个小伙却顺利的请起了那位姑娘,这就让他感觉非常下不来台了,他觉得周围的人们会笑话他、小看他,其实不然,可是身在局中谁又能看透。他想这面子还是要挽回的,舞厅里他周围那么多的熟人,这面子不找回来如何是好!又是一曲开始,他走到了那姑娘面前再次邀请她跳一曲,却再次遭到了冷漠地拒绝,他感觉身后有无数眼睛在看着他,要是就这样再尴尬的回去,他的脸还往哪儿搁!顿了一下,他伏下身来,轻声在姑娘耳边说道:“姑娘,给我个面子好不好?我的朋友们都在后面看着呢。”
姑娘还是一脸冷漠的说道:“我不想跳,累了,休息一会儿。”
沙斌还不死心,伸出手拽了拽姑娘的胳膊说:“走吧,给个面子。”
谁知那姑娘一声尖叫:“别拽我,我不想跳,你这人咋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