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小时,天已经黑了下了,医院里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简直是川流不息,感冒中暑的来了、肚子吃坏的来了、喝酒摔伤的来了、各种头破的来了、病症突发的也来了,医院里一时间大呼小叫、哭天喊地的声音混成一片,夜晚的急症室多年以来,在一个有性格的城市一直是一处别致的风景,它能标出这座城市的暴躁指数和活跃程度。
马建军一共缝了28针,当医生告诉他,又是一个吉利的数字时,他对医生说道:“你再多嘴嚼牙碴,我让你自己缝80针,怎么样?男医生说:“别和我较劲,你赶紧走,要么去报案要么去报仇,再给我吱吾,拆线重新缝,头都让打成马蹄子了,还给老哥犟嘴,当年我浪社会的时候,你们还牛牛子里灌沙子着呢,要是不信,你到双城门打听一下我的名声。”说着缝针的手上掂了一下劲。马建军感到了一阵蒙疼,赶紧说:“哥,我错了,你轻些、轻些。”……。
两人从医院里出来,摩德问:“建军,那几个娃是哪里的?为啥打我们?”
“我怎么知道?”马建军也在琢磨那几个小子为什么打他们,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意识到是李多强打了他们。
“建军,今天那个姑娘是李小虎的妹妹,你怎么敢打她的注意?”
“李小虎怎么了?他再厉害也不在兰州,再说,他都当兵好几年了,估计部队上早把他组成个丫丫子了,他还会为了他妹妹和别人动刀子?把他妹妹搞定,说不定我们就成亲戚了,呵呵。”马建军似乎已经忘记了头破血流的刚才那一幕。
“哈三呢?”马建军问
“不知道”,往雷坛河那边跑了,不知道受伤了没有”摩德说。
他们边说边走,摩德不断地用药棉沾着脸上慢慢渗出来的血水,当他们走到派出所门口时,那辆摩托车还在,拷在车斗里的那个小伙也还在,他睡着了。摩德说:“建军,你等一下。”他快步走过去,一手撕起那人的头发,一手一个饱满的耳光就冲着那张瘦脸上扇了过去,那小伙从沉睡中被惊醒,他被打蒙了,又几个巴掌扇了过来,“啪、啪啪”,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哥,咋了咋了,我咋了?”“咋了,我让你球娃今天知道一下什么叫血染的风采!干散不干散!“啪、啪、啪”又几个势大力沉的耳光上去,摩德把被钢砂枪打了的满腔怨气一下出在了他身上,你再看这个小伙的一张瘦脸已经充了血,象一个黑面包子,马建军也上来在他的头上狂踢了几脚,瘦小伙因为被拷在摩托车上,只有挨打的份,躲都无处可躲。他冲着派出所大声嚎叫:“丨警丨察叔叔,杀人了!杀人了!叔叔,快来啊,快来,嗷……。”“建军,快走”摩德说着又在他头上狠狠地招呼了一下,拉着马建军往西跑了。
正在激烈激愤的说着,他们看到毕哈三猴急白哧地跑了进来,马建军一见毕哈三,“卟”的一口含量不菲的唾味啐在他脸上,厉声骂道:“你这个瞎逼三,每次有个事情第一个撩的总是你,窝索垃圾,以后再不要和我们玩了,啥都指望不上你,赶紧地,该干啥把啥干去!”说着抬起大长腿在毕哈三的小瘦干腿上踹了一脚。
“四哥,四哥,听我说,你先听我给你说,那一阵子我不跑也不成呐,三四个人在后面提着刀、举着枪在追我,不跑放着让人家砍成瓜吗?其实我也没有跑远,跑到雷坛河桥上就停下了,返回来远远的跟着那几个小伙,你知道砍你的那个小伙是谁吗?和我们骚上的那个,自称是李小虎妹妹的李媛媛是一家子。他们几个在中山桥头就分开了,我把砍你的那小伙死死的跟上,他们在西关什字上了一辆招手停,我不敢上车,顺手在路边抢了一个尕姑娘的自行车,继续跟紧,幸亏他们坐的是招手停,走着停着,要不然我还真跟不上,我一直把他们跟到了家里,他们家就在郑州路中段,是一家滥葬的自行车修理铺,铺子里还有一个尕老汉,咳咳喽嗽的,估计是他们的爹。
然后,我想你们一定去兰医二院了,赶紧追了过去。一问,急诊室里的一瞎怂大夫说有一个大个子和一个大麻子来过,针缝上、头包好走了,还问我的头怎么没有被打破,欢迎我常来,慢走不送,我日他媳妇,狗日的牙喳大滴很!四哥,大麻子是谁?”
“毕哈三,你妈勒个逼,没看见你尕爹我的脸被钢砂枪打了一枪吗!”在一旁气不打一处来的白摩德扭头骂道,他还在用药棉蘸着麻脸,一脸悲愤惆怅的神情。
马建军接过话:“你个狗日的哈三,啥都知道,脑子也好使,就是胆子太怂了,你知道今天砍我的是谁吗?强娃子,绝对是李多强!”
“李多强!郑州路的强娃子?”
“就是他,强娃子李小虎的亲弟弟,大名李多强!你跟了个球毛.,怎么没让强娃子把你狗日的剁死!”
“啊?李多强是李小虎的亲弟弟?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真的吗,别诓我,早知道的话,今天那姑娘一说她是李小虎的妹妹,放她一走不就没这事了吗?李小虎可以不管不尿,这强娃子可是个刀斧手,我也听说过,民族学院的老怂常子龙去年就栽在了他们几个手里!……。”毕哈三边说边想,我的胡大!今天还是跑的快啊,绝对是跑对了,王瘸子的脚筋断的那个惨,一辈子都忘不了。
“四哥,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要不,你现在提把刀过去,把李多强给老子剁死。你赶紧把逼给老子夹住,再不要说了。”
马建军彻底崩溃,先前咬牙切齿的恨意,此刻己化作一种似有似无的惶恐不安和心有余悸。
从本质上讲他只不过是一个在边缘地带混口饭吃的贼娃子,只不过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街道小混混。偷个钱包,掏出刀子吓唬吓唬老实人和乡里人还凑合,又如何敢跟那如狼似虎的李家兄弟较劲过招。
他清清楚楚的明白,虽然同是在兰州街面上浪社会的,但档次的高低决不可同日而语,面对廖波、李多强这些如此这般凶强侠气的角色,自己一向贯用不爽的虚张声势姿态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只有徒增烦恼。
如果马建军此刻要是知道在这一群人当中,还有一个名叫王伯翔的人,还有一个名叫吴爱民的人,他恐怕今晚就会连夜跑路,从此以后在这座城市彻底里消失。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将是多么的幸运,以后那一系列的发生过的噩梦就和他毫无干系了。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瓦罐不离井口破,只是来回趟数多……。
他此刻想的是,拜托李多强赶紧忘了他马老四吧,这仇要是再结下去,头破是小事,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 多年以后,马建军听到这句经典的十字箴言后,连声赞叹总结的真他妈对极了。头破的确是小事,右手保不住也可以认,只是怕再和这几个天煞的亡命徒玩下去,自己的小命恐怕迟早得玩完。
还是多年以后,事实证明,马建军马老四的深思熟虑是那么的赋有前瞻性,高屋建瓴的了得。
83年公家严打过后,家里弟兄四个只剩下自己了,奉养双亲先不敢说,这悲催的老马家总得留条血脉吧,马建军低头锁眉、面目凝重,沉思不已。立在一旁混在银川路上的贼娃子小兄弟们也没人说话,静等着他们的四哥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