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送他们回去吧。”边平对方木说。
“不用了。”我回绝,“这天快要下雨了。要是把他淋感冒了,我们不付医药费的。”
扬起嘴角,绽开笑容。
“一定要送。”边平忽然变得很认真,“要是再遭遇不测,你们有九条命也撑不到我们来救你们。”
也是哦。
下一次遇到危险,就不像下午那样有机会报警了。
“我开车送你们。开着车不会淋到雨的。”方木淡淡地说,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
既然没有反抗的余地了,只能跟着他乖乖走咯。
刑大门前,搭有雨棚的一小块空间下。
突然,一道惨白的光线就像按下快门的闪光劈过乌云密布的天空。
“轰隆!”一声巨响。
把梓月和我吓了一跳。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打雷吗?
第一次见到呢。
在这异国他乡。
巴黎的雨季没有雷电的陪伴所以显得孤独。
我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
下雨,必有打雷。
即使是下春雨,也有一声春雷。
何况,这是赶走夏姑娘的秋老虎。
“黎辰。”梓月忽然唤黎辰。
黎辰侧过头去看她。
目光中带着不解。
“他们为什么要追你。”又是一道闪雷,惨白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全世界。
那一瞬间,我看到梓月的的嘴唇在微微颤抖。
“因为我只是个工具吧。”黎辰说出这让人费解的话来。
“我只是个联姻的工具。我的青春会伴随着他们的联姻而葬送。我要娶一个未曾谋面的女人为妻。”他逐步开始抽丝剥茧,开始解释。
“而这一切,都只是上升利益。让他们赚大钱。像商业这种没有硝烟的战场上,谈不上什么感情。只有你杀我斗。”
“你们来的那一天,我逃出来了。等在小月月发给我的小区门口等你们。”
“直到遇上你们,我感受到了青春的活力和美好。”一道惨白的光线,我看到他闭了闭眼,“之前我只是冷冰冰地帮你们。但是到了后来,我发现你们之间流淌着的温暖和爱已经泡软了我的心。我已经将坚硬遗忘。我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做我的武装,所以我选择放下。”
“到此时,我的一生中,我有两件很幸运的事情。一是我当初选择了活下来;二是,活下来以后遇见你们。”
黎辰的语气格外的坚定,格外的认真。坚韧不拔,顽强不屈的精神。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这一番话,是用心讲的。
发自内心的往往最打动人心。
“我发现我的悲痛史不及你们的。以前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是世界上最悲痛的人,却怎么也不肯承认有比我更惨的人。遇上你们我才肯低头承认。我的那一点点悲伤不算什么。”
什么不算什么。
你都要被逼婚诶。
你碰上了一对狠心父母诶。
怎么可以说我们比你惨呢。
“我妈妈也是为了家里的利益而嫁进了我现在的这个冰冷的家。她被那个家里的人给逼死了。”黎辰忽然讲起了自己的悲伤史。
我掀了掀嘴唇。
“别打断我。我现在只想讲给你们听,就让我这么任性、固执下去。”黎辰像是知道我要出声阻止一样。
“那个男人又迎娶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给我生了一个名义上的妹妹。还装模作样说是疼我。”黎辰的语气里充满了痛苦。
“我知道,从妈妈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被那个家遗弃了。到哪里都是多余的。那个男人每个月给我一笔不菲的零钱,让我自生自灭。那个女的,只知道把我像仆人一样差使,把她的宝贝女儿宠上了天。他们遗弃我,却不让我逃离。直到我知道我要被商业联姻的那一刻起,我发现了唯一呆在那个家里的价值——娶一个名媛闺女回家,可以让他们赚大钱。呵,赚大钱。”黎辰的语气从悲伤辗转到愤怒,愤怒过后变成了无比的凄凉与讽刺。
对。
为了利益而牺牲一个人的青春与幸福。
黎辰是人。
在我们眼里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生生的人。
而在他们眼里呢?
一个可以赚钱的工具?
甚至不是人?
这个世界,真是什么悲哀都可以让人亲手制造。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悲剧的存在?
那是因为有人的存在。
人与人的碰撞,有的碰出了喜剧;而另外一些人,摩擦出了悲剧,甚至于是惨剧。
即使不用眼去看,也知道黎辰已经泪流满面了。
靠着感觉,挪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这次悲伤过后不能再为这桩事情、这些人而悲伤了行吗?他们不值得。他们真的不值得出现在你的生命里,甚至留下他们的痕迹。”我开口轻声地说,希望可以安慰到他,给他以心灵的慰劳。
悲伤的记忆都不适合存档在大脑的记忆库里。
因为如果满了,快乐就住不进去了。
“黎辰。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学着敞开心扉,去感受快乐好不好。”再一次开口。
“嗯。”黎辰的咽喉哽咽了。
忽然,他侧身拥住我。
“谢谢你。作为朋友,我抱抱你可以吗?”他都已经执行得这么彻底了,还通告一声干什么呢。
环上他的背,轻轻拍着。
在他耳边轻轻说:“你去抱抱梓月才是对的。抱我的话,在世界毁灭之前,我会先被某人灭掉。”
为了证实我的这话的严重性,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呵呵。”黎辰忽然爽朗一笑。
“你真可爱。”我感到他温热的唇落在了我的眉心,压着丝丝发丝。
脸颊滚烫。
黎辰放开我,他走去抱梓月了。
呜呜。完了。
现在想不被灭掉也难了。
我接收到了由梓晨那里发出的危险信号。
吞了口唾沫。
正在我思量着现在逃跑的可行性时,吉普车的笛声响起。
呜呜。方木,你真是我的恩人。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
连滚带爬地奔向那辆吉普车,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跳上去,关门。
按下锁栓。
梓晨微微俯身,指骨轻叩窗户,做着口型。
我明白,他在叫我开门。
我拼命摇头。
如果开门,前面就是我踏上青春断绝的夺命索桥。
我还没有活够呢。
现在关门,或许还有保住小命的可能性。
大概是梓晨倔强不过我,放弃让我开门,他开后面的车门,坐到了我后面。
“小猪。”绝对危险的语气。
他的青筋肯定重出江湖了。
赶紧钻进座位前的那个空挡,蜷缩起来。
“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呜呜。
如果钻出去的话肯定身首异处的啦。
“小猪。”又是一声。
呜哇——!!!
现在出去肯定五马分尸了啦!!!
方木坐在驾驶座上,安静地抽烟,没有插嘴。
方木跟他不熟,才不要去喊救命呢。
梓晨不再言语。
但是从他恐怖的眼神我接收到一个非常恐怖的信息:“回家收拾你。”
呜呜。
回家不是五马分尸也不是身首异处,是粉身碎骨的啦——!!!!!
不一会儿,梓月和黎辰也开门上车。
他俩好像有点惊讶于车内的低气压。
我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方木掐掉烟蒂,当了手挡,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
车子开启了。
时间还是很快就过去了。
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单元楼前呢。
为什么呢?
我欲哭无泪地仰望着我们高耸入云的单元楼。
我看到了死神拿着斧头穿着斗篷在向我招收微笑。
我看到了周公爱莫能助的无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