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雅婵很快找来一条被褥替梓晨盖上。

“梓月，去给哥哥拿退烧药来。”钟雅婵差使梓月上楼拿药。

“慢着。”我出声阻止，“他还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下。不能空腹吃药。”

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原来，梓晨生病的时候也很安静。病态白的肤色，毫无血色的双唇。好看的丹凤眼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他的呼吸很不平稳。

额角布满了虚汗。

钟雅婵赶紧从餐桌上拿来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甜点。

拍了拍梓晨的脸颊。

“梓晨，梓晨。”

这人不会烧坏脑袋了吧？

我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这么无聊的话头。

真的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忽然想起来，以前自己生病的时候，身为医生的妈妈好像是用热水泡脚。睡了一觉后自己的病就好了。

或许有效。

我跑进卫生间，将搁置在一旁的木盆放置在水龙头下。调到热水的位置，开始放热水。

摇摇晃晃地端起木盆，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努力不让水晃出木盆。

“伯母。用热水泡脚的话或许会好点。”我将木盆放下。手臂真的一阵酸痛。

“雯夕，你为什么会知道？”钟雅婵有些疑惑的问。

我斟酌了一下言辞，缓缓地说：“以前发烧的时候，妈妈就是这样让我退烧的。”

钟雅婵露出母性光辉的笑容，瞬间秒杀了我。

钟雅婵托起梓晨将他的双脚泡进了木盆中。

似乎是感受到烫，梓晨无意识的挣扎。

梓月赶紧蹲下身按住梓晨漂亮的双脚。

我一个人退到一边。

这才是代表家庭感觉的画面，不是我一个外人可以干扰的。

渐渐地，梓晨的呼吸平稳了。

被钟雅婵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着实出了一层汗。有点汗流浃背的气势了。

葛丽安夫人回到家，摘下帽子。

坐下来开始享用属于她的早餐。

梓月和我一起在花园里荡秋千。

梓月还是很在意她的哥哥，于是扔下我就进屋了。

自己在乎的人生病了，就会连什么都不顾。

那种心情，我不想体会。

因为，体会到的时候，就代表要失去了。

story seven

梓晨醒来已经是下午。

他是被饿醒的。

还好给他预留了一份午餐。

春天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夏天。

舒适的微风。阳光仿佛更加明媚。

巴黎的夏天，不算很热。

今天的午餐是火锅。是在报社工作的爸爸提出来的。

天空被乌云遮住，变成了铅灰色。不久，天空抛下雨点，给大地洗澡。

我撑起透明的铅笔伞，臂弯里挎着布袋子，套着雨靴出门了。

下雨中的空气很清爽。

踩着刚刚积起的小水塘，溅起的水珠湿了裤脚。

一个人踩着，忽然觉得很开心。

火锅的食材，巴黎还是买得到的。

回到家，梓月、梓晨、雅婵还有葛丽安夫人围坐在那张不大的餐桌旁。

餐桌上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

我收起伞，脱了雨靴，踩着拖鞋走进屋。

将食材一一拿出来摆在桌上。

还有些罐装饮料。

大概是葛丽安夫人拿来的。

她满脸的兴奋。

她说，她在巴黎还没有吃过火锅。

她说，她很早以前听她的父母说中国重庆的火锅很好吃，一直很想去尝尝，却没有这个能力。

出国要办护照。

而办护照所要花的时间是很多很多的。

“忽然觉得，巴黎的雨季没有雷电的陪伴显得是那么的无声。”爸爸的眼神沾上了丝丝忧伤，他望向窗外，凝望着窗户上沾着的雨珠，发出感慨。

“是呢。巴黎的雨季不打雷。”雅婵伯母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思乡的神色。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吃火锅！”葛丽安夫人像是没有听见那两人的对白，满脸像小孩子一样的兴奋。

梓月吵着教葛丽安夫人握筷的姿势。

在带着许许悲伤的雨中，我忽然觉得，有梓月这样吵闹的朋友，也不是一件坏事情。

吵闹的朋友会驱赶心中堆积的悲伤，像一束阳光，招呼都不打穿过心中重重阴霾，照耀一颗心。

吃着亲手制作的家乡火锅，我竟然闻到了和妈妈留下的围巾上一样的气味。

唔。得承认。我想念妈妈了。

story eight

一顿火锅就在一场雨中结束。

雅婵和葛丽安夫人在厨房替我们刷碗、洗锅。

梓月枕着梓晨的大腿安然睡着。

梓晨背靠着茶几的边缘，翻动着页码。

他又在看书。

我拉扯着爸爸的衣袖。

“怎么了？”爸爸侧头问我。

“我忽然想妈妈了。”我轻轻地说。

心中涌起无限的落寞。

我懂了。

原来那时的落寞，是因为想念。

“怎么会呢。”爸爸伸手抚摸我的头发，“走，爸爸带你去看电影。或许有一天，会在电影院里再次遇到你妈妈。”

爸爸向雅婵和葛丽安夫人打了个照面。

带着雨伞，在门口换雨靴。

“你们这是要去哪？”梓月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看向我们。

我弯起唇角：“去看电影。要不要一起去？”

“好啊。”梓月跑进厨房，不一会儿又跑出来，“妈妈同意了。”

梓月来到我身边，蹲下身开始套雨靴。

梓晨也合上书，来到门口套雨靴。

爸爸开始打趣：“做哥哥的这么不放心妹妹啊。兄妹感情真好。”

梓晨的声音像轻风一样轻柔，淡淡地荡漾在空气中：“不是因为不放心妹妹，让是不放心一个人。”

听他这么一说，他好像是一直等着妹妹代替自己去跟妈妈请假。

好借着有妹妹的借口去接近某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我不清楚。

一路沉默。

我垂头望着漂浮在水塘上的落叶，上面还有几只小蚂蚁。

仿佛在撑船过河。

很快来到了电影院。

来电影院看电影的人并不是很多。

爸爸挑了一部轻松幽默的电影来看。

他说，正好放松一下自己，又适合我们小孩子观看。

电影开始。

全场一片漆黑。

只有控制室投来的夹杂着颜色的光线投射到白色的萤幕上。

全场皆腾起一片笑声。

我却在这一片笑声中轻轻掉泪。

小丑明明将自己的牙摔掉了，疼得都在哭泣。为什么没有人看出来？

却以为是刻意安排吗？

真是可笑。

这才是引人发笑的地方。

而我落泪，是因为，这个小丑有一个慈祥温柔的母亲。

每每他受伤，他的母亲毫无怨言地替他包扎。

脸上总是挂着和蔼的微笑。

是那样的平易近人。

忽然，眼前有一支漂亮的手，手上静静的躺着一块手帕。

“擦擦眼泪。”是梓晨淡淡地如清风般的声音。

“谢谢。”他竟然看到我如此难看的一面。

好羞脸。

电影播完，开始散场。

我们四个人静静地坐在座位上。

过了良久，爸爸起身。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