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穿棕色皮鞋的男人见状，坐在了长凳上被陈小言用袖子抹过的地方，翘起了二郎腿，还是那句话，但语气明显地放缓放平了：“你又来干什么？”
来人比陈小言大不了几岁，但长得比较墩实，面相并没有说话时那么恶狠。陈小言看在眼里，心想，此人可能就是打自己的那个人，并知道自己来医院的目的，忙陪着笑脸道：“哎，大哥，我是从大陆那边过来的，离开了军队，生活没了着落，我又出不了力，也没什么手艺，实在饿得不行啦！大哥，我就过来卖了点血，以求保个命，好日后回家……不知小弟哪儿得罪和冲撞了大哥？还请大哥明示。”陈小言说得可怜巴巴，并掏出了用卖血的钱买的两盒好香烟，递了过去。
那人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揣进了裤兜，态度也明显地好了起来：“你也是从大陆过来的？”
“是，大哥！”陈小言仍面对来人站着说话，低头哈腰。
“我听你口音，像山东的。”
“是啊，大哥，老家山东。”陈小言觉得有门，忙道，“大哥，小弟为了活命，不知哪里得罪了大哥，今天小弟特向大哥陪个不是，咱们去外面喝杯酒，还求大哥指点一、二。”陈小言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说道，并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出了医院，找了个不错的酒馆，点菜要酒，三杯酒下肚，那个穿棕色皮鞋的男人，话就多了起来。酒桌上陈小言殷勤地劝酒夾菜，讨好着这个男人。喝酒吃菜中，陈小言知道了这个男人叫邢三，为老大阿玉溜着场子。老大阿玉控制着几个医院的剽红队伍，要想卖血，得经人介绍，入帮入伙，还得向老大阿玉进贡，老大阿玉向剽红的人抽取一定的成。剽红的人都称老大为角头，按卖血的一定比例抽成叫A掉，拿钱不叫拿钱叫挡朗……听了邢三所介绍的这些剽红的规矩，吓得陈小言差点儿就尿了裤子。像陈小言这样蒙头瞎闯，那是成心找揍。陈小言还是幸运的，没被打个腿断胳膊折，那还真得感谢老天啦！
酒足饭饱，邢三扬长而去，陈小言低头哈腰恭送，心里骂娘。看着邢三远去的背影，陈小言又追了上去：“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再见？小弟请大哥喝酒赏光。”
邢三醉醺醺地道：“你他娘的还有钱？”
“大哥，我有血。”陈小言紧溜地跟道。
“噢，你，你他娘的有血。哎！我这倒忘了，有血就有钱。你，你有血，你他娘的有血，我还真忘了。你七天后到医院门口，咱再谈。我，我回去，回去，把你的事向老大说说，再谈，再……”邢三语无伦次，打着酒嗝，醉醺醺东倒西歪地道。
要说这邢三也够意思，烟沒白抽，酒沒白喝。他回去后，向阿玉老大介绍着陈小言，尽往那可怜处说，而后又把陈小言卖血钱，买烟、买酒，请吃饭之事和盘托出。
最后，邢三道：“老大，那天我遛场子，发现了这个沒报上号就去剽红的小子，敢来闯咱的场子，老大您不发话，这不是反了吗！？得给他点眼色看看，那天我给这莽撞的小子好一顿揍，至今那小子的乌眼青还没有完全消退。”
老大阿玉听邢三的介绍沒有马上表态而是问道：“他也是大陆过来的？”
“是！老大，他说他是山东人，是个学生。”邢三回道。
“那他怎么当了兵？怎么又过来了？”老大阿玉又问邢三。
“老大，”邢三道，“他说临撤退的前几天，他们被军训。他中途逃跑了，在回家看他爹娘时，在村外，爹娘沒看上又被抓了壮丁，就被带了过来。哎！老大，挺可怜的，和咱一样，有家不能回。”
（待续）
（接上）老大阿玉听了邢三这话后，低头片刻，而后道：“你怎么安排他？”
“我让他七天后，医院见。老大，我等您老的话，听您老的吩咐和明示，关于他的事就是这些。”邢三毕恭毕敬地回着老大阿玉的问话。
“哎！都是大陆过来的，不容易，同病相怜啊！你给他添个名挂上号，看看哪个盘子人少，就把他安排进去吧！攒够了钱，他也好回去看他的爹娘。不过，还得按规矩走，不可坏了行规。坏了规矩，行规、家法伺候，你也跑不了干系。”老大阿玉说完后，又道，“你打他，一起去喝酒，我当天就知道了，你去吧！”
“是！是！老大，遵照您老的话，我去安排，一定按规矩走，一定！一定！”邢三低头退了出来，抬起右臂用袖头擦了下额头吓出的冷汗，心里道：亏得我如实汇报，要不然可就毁了。监视我的人，我怎么一点儿也沒发现？哎！剽红这碗饭，太不好吃了……
陈小言经过了考验，隔天在邢三的监视下，卖了一次血，抽出了常量。卖血的钱领出来后，邢三问陈小言：“你这次卖血的钱怎么花？”
乖巧的陈小言忙低声道：“请大哥把这点钱捎给老大，就说是我孝敬他老人家的，待我下次卖血再孝敬大哥。”
“嗯！够那么点意思，我回去跟老大说说。看来不敎训敎训你，你是不能明白这剽红行的规矩。人那，就得揍！不揍不长记性！常硝硝皮子有好处！”接陈小言卖血钱在手的邢三点头说着。
“那是！那是！小弟以后哪里做的不到位，还望大哥指点帮助，敎训敎训，硝硝皮子，帮我多长点记性！”陈小言应合着邢三的话。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直骂邢三他娘。
陈小言在邢三的帮助下，拜见了老大阿玉，添了名、入了帮、进了伙，老大阿玉并让邢三带着他熟悉一些剽红的规矩和门道。陈小言入了剽红这座山头，才知道了严厉的剽红行规，吓得他好一阵子后怕，规规矩矩了好多日子，低头哈腰，话不敢多说半句，拍马溜须着帮他引见的邢三。
拜见老大阿玉那天，陈小言向他的士兵弟兄们借了钱、买了礼，还有好烟、好酒。见到老大阿玉时，一进门经刑三介绍后，他连忙放下进贡的礼品，“扑通”
一声面向老大阿玉跪下“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尔后说的可怜巴巴，介绍了自己现时的状况和为什么卖血的事……
老大阿玉端坐于太师椅上，听完了陈小言的自我介绍后，并沒有让跪着的陈小言起来，而是问道：“你也是荣军？大陆撤过来的？家里有什么人……”
陈小言听了老大阿玉的问话，他都一一做了回答。其实他荣军的身份，刑三早就向老大阿玉做了介绍，老大阿玉是知道的。
“你是想靠剽红攒钱回家看爹看娘？回故乡？”老大阿玉问道。
“是！老大，我什么手艺也不会，要力气沒有力气，只能卖自己的血了……我想俺爹俺娘，一离别就是这么些年。老大，我做梦都想俺爹、俺娘，我做梦都想回故乡、故土，可是……”陈小言见老大阿玉问攒钱回家看爹娘之事，不免勾起了思乡思亲之情，他跪哭于地，泣不成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