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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苦情悲歌

“双林哥！你别扔下我，别扔下我……双林哥，你要快点回来！咱爹咱娘等你，我在家等你！双林哥！你听到了吗？我等你回来……”。嫣红手拿半截泥叫虎在大声地呼喊，喊着，喊着，怀有身孕的嫣红在众多送别的人群中昏了过去。

嫣红她在码头上眼睁睁地看着聂双林他们上了“海苏”号轮船。她模糊泪湿的双眼，望着远处那一队队军人，从各个军用卡车上跳下并列队而后上船的国军士兵。她分不清，看不见哪一个是聂双林？哪一个是她的男人？一色的黄衣裳，其间夹杂着穿各色衣服的人。此时此刻，她想：双林哥就这么扔下我走了吗？难道这就是人世间人为的绝情而又残酷的分离吗？双林哥还能不能回来？自己还能与心爱的人团聚吗？那个可恨的纠察啊！双林哥啊！你能看到我吗？

嫣红拼命地呼喊，对着那穿着一色的黄布衣服的军人：“双林哥！我在这儿！我等你回来！双林哥！我等你！我在这儿！你千万别扔下我不管……”

嫣红边喊边挥着拿着半截泥叫虎的右手。嗓子喊哑了，手臂挥酸了，但她一分一秒没有停止，向着夹杂在国军士兵中的一员，她的亲人，她的男人聂双林。

嫣红的呼喊声，被众多的码头上这些被抓了壮丁，而被迫当了兵的家属们呼儿唤夫，哭爹叫哥声淹没了，汇成了一股声浪向“海苏”号滚去，向着满载撤退的军人和他们眷属的“海苏”号轮船扑去：“……快回来啊！亲人在等你！快回来啊！爹在等你！娘在等你！你千万要回来啊……”

聂双林他们跳下汽车后列队，被持枪的军人赶上了轮船，他们一步三回头地望着码头上的人群，他们在努力地搜寻，搜寻，搜寻自己的亲人。忽然，在挥手呼喊的人群里，聂双林他看到了嫣红。他熟悉她的身影，她身上穿的那件蓝底白花的家织布衣，纯手工纺织，手工染就。是她，是嫣红，是我的爱妻！聂双林伸出了也拿着半截泥叫虎的右手，拼命地摇晃。他希望爱妻能够看到，他拼命地高喊：“嫣红，我在这儿！我会回来的，你等我！我在这儿，你看到沒？嫣红！你等我！我会回来的！嫣红……”

然而，站在拥挤的“海苏”号甲板上的聂双林拿着半截泥叫虎的手臂，被众多士兵挥手相别的手，融为了一体，分不清张三李四。只见手臂挥，不知谁是谁？只听清了一句话，那撕心的声浪：“……等我！我会回来的！等我……”

哭声，喊声，呼儿唤夫，叫爹喊娘，随着那“呜呜”的鸣笛声扑向了大海，“海苏”号驶离了码头，向外海驶去……

忽然码头上有人高喊：“有人跳海啦！”

只见黄昏中，刚驶离码头的“海苏”号的船舷上，有士兵冲出，跃向那冰凉的大海……

“砰！砰！砰！”枪响了，子丨弹丨射向那跳入海水中的士兵。

中弹的士兵挣扎几下，随即沉入海中，殷红的鲜血，冒着泡儿泛了出来，染红了片片海水。

聂双林眼望着爱妻——他的嫣红，也冲向了船舷边，随着那“砰砰”的枪响，聂双林被陈小言和他的几个同学拽住了。

“放开我……”聂双林大喊道。

“双林哥，他们开枪打人啦！”

“放开我！”聂双林大声地吼叫，如一只发怒的雄狮。

“不能就这么白白地送死！待有机会再说！咱们一定要回来，回到故乡，故土……”

“可嫣红她自己……”聂双林痛苦失声地挣扎着，下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我们何尝不是这样，弟兄们哪个不是这样。我们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爹我娘就我一个，我这一走，爹娘岁数越来越大，谁在跟前照顾他们，我爹还有病，我娘也老了……”死死地拽着聂双林的陈小言也泪流满面地说道。

随着陈小言的话语，引起了在聂双林周围士兵们的共鸣，顿时像那传染病似的，一传十，十传百，传播开来。先是那小声的吟泣，接着就是那哭声一片：“爹啊！娘啊……”

“呜——呜——”轮船汽笛再一次拉响，“海苏”号轮船在加速，在加快，向着那茫茫的大海深处……

岸上的人们，亲眼瞅着“海苏”号轮船载着他们的亲人，向着大海深处驶去，轮船上的桅灯，渐渐消失在海天深暗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