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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要回应。
一路发帖,上门编辑一十有余,虫草拒绝。承蒙厚爱,本帖年后被列作内部交流材料,虫草欣然。与此同时,另有考量的社团希停止张贴,虫草不依。双休日活动,近期的四五朵奇葩言论被人摘录作劝说利器,性情易怒的虫草遂冲动妥协。作为纪念,本帖将发至第141节,141的寓意不难理解;作为答谢,142节至165节的草稿将传给老友,区区不起眼的汉字一堆。
虫草天涯两年三帖近60万字未涉商业,该三个帖子现有版本今后也无意出版,望各位跟帖网友不再提及。倘若万一将来涉及经济利益,定会是纯小说的重写,至于到底有没有、如有何时有,统统归于求知数。好了,该说的都已说请。本人与大家天涯相聚缘分一场,发完最后几节就走,不存在后续新帖或商业。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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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欧洲上映了基耶斯洛夫斯基的晚期代表作品“The Double Life of Veronique”(两生花)。影片的声响和画面水准极高,影片内容的含义也晦涩玄妙,影片女主角薇罗尼卡的黑发褐眼美丽炫人。本人不是太懂音乐,但迷恋其中的天籁嗓音,我认为无伴奏的清唱最能体现出功力,我相信帕瓦洛蒂的“HIGH C”肯定不会只是后天的努力。以上的这些倒还在其次,或许虫草的情绪当中含有较多的忧郁成分,在整个的观影过程中,我始终为忧伤的心情所笼罩,它真的让自己在其中找到了宿命和灵魂传承的主题。
有个怪异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并不孤独,这世界上不止我一个。一个生命可以同时存在于两个不同的地方。——薇罗尼卡
初识我上铺的吕明,小凌不太喜欢这位兄弟。长相比较粗糙的他,身上散发了一股股汗腺发达的气味,行为举止犹如儿童多动症的早期症状,攀爬床架及半夜翻身的动作翻江倒海,说着一口夹生的上海话到处喷饭,深夜还时常伴有类似摩娑秋虫的呢哝。
再识英勇的吕明,小凌对这位兄弟爱不释手。几个贱胚子的同系男生,他们老是把小凌的姐姐们挂在嘴上吃豆腐,小凌忍无可忍则无须再忍。怒不可遏的小凌冲上前的一刹那,斜刺里突然闪出了一道神武的英姿,瞬间将那几个贱胚子撂倒。吕兄弟以“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姿态吼道:就你们几个熊样,也敢在这里欺负老实人?老子跟老乡上山打野猪的时候,你们他妈的还在叼着你妈的丨奶丨头呢!
革命英雄主义风头过后,吕明同学接下来向小凌阐述革命道理:你小凌长了一张好看的好人面孔,我虽然没有你长得好看,但我也肯定是好人,我们好人应该帮助好人。吕明同学表达的意思很清晰,他帮助我打架,我帮助他干活。小凌做人拎得清,于是乎,上课点名时我帮他喊“到”,做作业时我负责完成双份,洗衣服时不敢忘记端上他的脚盆,但我们两人的衣服必须分开洗,吕英雄的裤衩前有精斑后有屎斑。
令我感到宽慰的是,吕兄弟的义举不是一锤子买卖,他的后续措施也非常温暖人心。那个时候,小凌家里因为姐姐们的出嫁形成了负资产,小吕同学的爷爷奶奶因为补发革命工资形成了丰厚的未分配盈余。小大款间歇性地请我吃大排档,应邀人员也由我一个人发展到了全寝室,室友们最后一致公认吕明同学是好人。吕明同学的良好示范告诉我,好人不仅要有良好的品格,还要有帮助或者笼络其他好人的实力。
曾经有一段时间,吕明同学老是赖在我的铺位里不走,他亲密而异常的举动引发了我关于他“GAY”性取向的怀疑。经过了一阵忐忑和试探,遂得知他是缘于内心的孤寂。后来,彻底向小凌敞开了心扉的吕明同学,他开始痛陈自己的革命家史。
吕明的爷爷奶奶系正宗的老革命,老革命在文丨革丨当中不会太平,他爷爷奶奶被发配到了偏远的贫困乡村。期间,随迁的吕父被前女友以划清界限为由一脚蹬掉,落难公子眼看前路漫漫无归期,只好选择在放逐地区娶农家女为妻。按照当地“白天下地插秧,夜里上炕插秧”的娶妻标准,吕父为吕明找到了膀大腰圆的吕母。后经过“白天地头劳作,晚上炕头耕作”的艰苦卓绝,终于诞生了“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生命结晶。从小满地打滚满地爬、拣起鸡粪随便往嘴里塞的小生命,在他六岁的那年听到平地上响起了一声春雷。又过了两年,他们全家落实政策返回上海。爷爷妈妈官复原职、补发工资,领导的子女被照顾分配进了国家机关,已经八岁的吕明操着一口普通话插班上学,苦只苦了他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女母亲。经过一段时间的煎熬,吕母实在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大干部的家庭,于是痛苦地选择了返回故乡的泥土。
“不管我妈妈有多么土气,她毕竟是我的亲妈妈呀!等我以后工作了,我一定要把她接来上海一起住。”说这番话的时候,吕明低下了脑袋,他的眼泪和鼻涕淌湿了我的床单。
吕明真实的心意毋庸置疑,可它却又是终难实现的,他的母亲回乡后不久即改嫁他人。大学的假期,挡不住吕明同学无尽的缠绕,小凌被拖着一起坐火车去看望他的母亲。母子相见,分外激动,激动之后却是他母亲的斩钉截铁:妈妈以后不会跟你去上海,妈妈的根在这里,妈妈不属于上海!
母亲坚持留在原地,无奈的儿子只好回去。我们返回上海的那一天,它在小凌的脑海里储存了一幕不能忘却的分离。
阴云罩满了天际,阵阵的秋风吹出了凉意,黄土地的村口也变得灰戚戚。在那里,一对重逢的母子又要别离,再相见的日子将会是遥遥无期。母亲噙着泪张不开嘴,儿子紧咬着下唇无法言语,边上的众乡亲则是默默相对。终于,儿子扭过了通红的脸庞,他迈开了离去的飞奔脚步,毫无准备的小凌忙不迭地追赶了上去。眼看着村口和村口的人群已渐渐成为缩影,可远行的儿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稍顷,他转身又向母亲回跑了过去。奔跑到母亲跟前的儿子,他“扑通”跪了下来,将额头拼命朝地上磕去。面容苍老的母亲先是有些发呆,后又弯下身来想要扶起儿子,但她却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母子两人抱头痛哭。母子俩的哭声令人肝肠寸断,现场众乡亲的哭声和它汇成了一片。小凌再也不能忍住泪水,还将手中的一根树枝生生折断,手掌的边沿渗出了殷红的液滴,至今还留有一道清晰的疤纹。
小茹曾问起过这道疤纹的来历,我神情凝重地告诉她:它是一个见证,见证了我人生中所亲历的第一场生离!
好了,现再把话题转回到吕明讲述的当时。望着吕兄弟留在我床单上的一滩湿地,小凌由此深入到了他的内心,粗糙的外表也会存有细腻的寂寞。虽说全家上下感到亏欠了他们母子,全家人以百依百顺来宠爱留在身边但却远离母爱的孩子,可吕明依然时时想念远在千里之外乡村里的母亲,他和后来光彩照人的继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人家吕兄弟心里头难过,咱好人之间就要互相帮忙,除了替伤心人洗两条脏不拉几的小裤头,我还会假装用心地倾听他反复的唠叨。终于有一天,事情好象出现了转机。
“诶,快点跟我去学校的礼堂,我好象是回到了遥远的小乡村,我仿佛听到了山谷里回荡的声音。”冲进门来的吕明,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学校礼堂应该不会和乡村山谷存在逻辑关系吧,小凌放下了英国哲学家卡尔-波普尔所著的“猜想与反驳”,满是疑窦地尾随着吕明一同奔向了学校的礼堂,去那里找寻山谷里的回音。
来到学校的礼堂,见到了山谷里回音的源头——薛惠。在那个时刻,我笑了,她让小凌想起了吕明同学反复强调过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