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也许是因为告别了年轻所引发的感怀,也许是因为她激起了虫草对于当年战场的回忆。1985年,当时的虫草正在广西凭祥参加入桂轮战。这一年的春晚,镜头切换到了前线,一位大姐正在那里慰问演出,她用电话与正在前线参加作战的亲弟弟通话,战友们为大明星能亲临前线慰问演出而激动,战友们为大明星的亲弟弟作为共和国军人的普通一兵亲赴前线参战而感动。说句心里话,虫草对她华丽大气的外在形象的赞美倒还在其次,虫草真实地从心底对她的品格充满了信任。如果要提起“母仪天下”等字眼,虫草感觉她应该受得起这般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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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以为是美梦,其实是你我前生的约定。无论世界是大还是小,谁也不会想跑掉。投入彼此的怀抱,你在我的心里,我在你的心里,哪管世事有多么难料。
五月里的逞强摔伤了腿骨,出院后到大姐家静养,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老妈,总算在八月底回到了经过装修的老房。或许是意外的受伤,又或许是崭新的装潢,老妈突然变得有了些新气象:她动作的幅度不再夸张,性格的豪爽不再奔放,对我的态度也不再刚强,尤其令我诧异的是,老妇人时常会露出些思念的情怀。
但是,改变总显得如此短暂,老妈不久即实现了“V”型反转,时间节点还要追溯到上周六的夜晚。
在那个夜晚,怀揣着两大喜讯的小凌回到了家里。难以抑制喜悦的心情,我小心地唤醒了入睡的父母,站在门口向他们宣告:他们的媳妇下个礼拜天将要登门拜访,他们的亲家希望能在国庆节见面。
“侬讲啥东西啊,侬讲讲清爽呀,快点进来讲,讲得慢一点,讲得详细一点好不啦!”已经躺下的老妈,她迅速支起了身子,又一骨碌地翻身下床,疾步伴着颤音向我冲了过来。一向木讷的老爸,他也紧跟着老妈的步伐,一个燕子翻身坐到了床沿。
日光灯照耀下的老夫妻,他们把我挤在了沙发的中央,亲情的暖意热得发烫。老妈要我将整件事情从头说起,还要求不能漏过任何一个细节,并一再让我复述亲家母的原话,她甚至要我具体描述亲家母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
“……小茹妈妈讲了,小茹下个礼拜天必须正式上门见公婆,这是小辈拜见长辈的规矩。还有,国庆节双方家长的见面,他们那头已经可以定下来。”没有被允许喝一滴水,强忍住秋燥的干渴,我按照苛刻的要求讲完了整个过程。
听完了我的讲述,爽直的老妈沉寂了好久,她最后轻声叹道:小弟,你这个丈母娘啊,唉!
老妈的性格我知道,老妈的人品我也了解,小弟大概可以揣摩出老妈此刻的心态:老妈过去曾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们最漂亮、最优秀,但自从见到了小茹,她方知道了天外有天;她过去也曾一直以为自己这个丈母娘最有种、最有腔调,但小茹妈妈的一些话和我对丈母娘的种种描述,让她心怀感动的同时,心理上也多少有了些落差。
不过,老妈的思维够跳跃,老妈的情绪也绝对够波动,等稍稍有了些平息,她随即把话题转向了准儿媳:小弟啊,姆妈这几个月想小姑娘想是想得来要命,我也不晓得她家里的规矩,你说她为什么不早点来看看我呀?
呵呵,前一阵子的思念果然是为儿媳。我答道:小茹经常向我问起你的身体情况,她说等你恢复好了再来看你,还说太早来会影响你的身体。
“哟哟,这个女小囡乖咯,这个女小囡懂事体咯,这个女小囡……”老妈听了我的回答,她除了吐出一连串的排比,又开始上演其保留节目,照例是:眼泪未流,鼻涕先行。
小弟反正是习惯了老妈的鼻涕,可老爸却在一边嘀咕:老太婆侬有毛病啊,蛮开心的事情,侬做啥哭哭啼啼呀?老妈撸掉了一把鼻涕,她冲着老爸吼道:侬老头子晓得啥东西啊,侬又没有看到过这个小姑娘,侬啥地方晓得这个小姑娘有多少讨人欢喜啊,侬给我去去去!
夜已深,随便他们老夫妻拌嘴到黎明,困得不行的小弟赶紧逃离了现场睡觉去。
周日,是女孩去母亲老家的归期,小凌意欲将这个空档视作睡梦的佳期,可有人却偏偏要把我吵醒。礼拜天早上,几缕阳光透过拉得不太严实的窗帘照进了室内,它属于自然规律;而门上铰链“吱吱”声不断作响,它绝对是有人作为;最后,门外的声响从嘈杂发展到了鼎沸,这到底还让不让人睡?
老妈在大姐家静养时的安宁已经过去,她回家后前几周的消停也不会再持续,兴奋的老妈几乎是一夜没睡,用她自己的话说:只要一想起来,睡梦里头也会笑醒过来。老妈“没事偷着乐”倒也没什么,可她硬是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奉为了信条。礼拜天一早,她用电话拨通了每一个女儿的家里,决意再次召集家庭会议。难怪这个国家到处呈现着文山会海,只因连小老百姓也对主持会议上瘾。
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我满是哈欠地中途参加了会议。在此之前,相关的特大喜讯已是反复说起,国庆期间出访的代表团成员暂时还不需要提及,当前的重中之重是小茹第一次上门的接待问题。老妈首先规定:小姑娘上门的那天,凌家十口人必须全部到场,这既是举家欢迎与同庆,也是“十全十美”的谐音。
紧接着,老妈无视我提出的“家常便饭”建议,坚持要认真地讨论招待小茹的菜肴问题,她意图使出全部的看家本领。老妈先是要我仔细汇报在小茹家吃饭时的小菜情况,继而要求女儿们列出她们母亲最拿手的菜色品种。面对我和家姐们的七嘴八舌,老妈拿出了纸和笔,开始是她自己记,后因自己识字不多,她干脆把烂摊子撂给了我七姐,七姐苦笑着记录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菜名。
在随后的一个礼拜里,老妈始终洋溢着欢乐的表情,而它正是我在保安部比较不爽的第一个星期。终于等到了外姓女子要上门的周日,小凌和老爸老妈将屋子收拾得焕然一新,凌家已经泼出去的七桶水,她们也在午后陆续被娘家暂时收回。老妈担心小茹不认得路,她几次三番催促我去外面迎接,执意不肯的小凌险些与老妈闹到了翻脸。
下午两点,门上的铃儿按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