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局系统纪念“五四”大会终于开始了。礼堂正前方主席台上就座的是，主管局党组的全体成员，另有部分离退休的老干部也被应邀，据称台上的领导当中还有团市委的副书记。虽说是青年人的节日，可台上当道的却都是童颜鹤发，局团委书记可怜巴巴地被挤在了台上第二排最末端的位置。当然，他似乎应该要感到满足，比他职位高的处长们只能坐在了台下的第一排。

大会的第一项内容，照例是全体起立高唱国歌。广播喇叭里的国歌声高亢嘹亮，台下男女老少的公鸭母鸭嗓音稀稀拉拉。偷偷瞄了瞄身边的小茹，她微微张开的嘴巴只出气不出声，还斜过眼睛在盯着我，我们两人对视着想要发笑，最后好不容易忍住了。

说白了，这种大会其实就是一场说唱秀，唱完了国歌，轮到领导讲话。一把手的讲话很是热情洋溢的，语调里也是充斥着慷慨激昂，可内容却着实是陈词滥调，无非就是光辉的历程、伟大的时代和崇高的使命。我还发现，老人家当初在莫斯科对留苏学生的那段讲话，老是被领导同志们反复搬弄出来嚼舌，说什么，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靠，你们神气活现地坐在台上，我们规规矩矩地坐在台下，还奶奶的说世界归根结底是我们的，这气人也不是这样子气的！

领导同志的社论朗读是空洞的，但跑龙套的吴沁却传递了实际的指令：去到指定区域等候，不能让领导等我们！

我先是起身绕过了小茹，随后慢慢地向外移动，乖巧的她紧贴着我前行。行进中，我不住地向坐着的人们示意抱歉，腿部不停地受到他人膝盖的碰撞，我要保证在他们斜过的腿部尚未复位时，让我的小茹无害通过。在众人发出的“小凌蛮宝贝小茹的”的低声议论中，我和她来到了座位边上的走廊。

老式的礼堂不采用现时的台阶，为照顾到后排座位的视角，地面铺就了前倾的斜坡。抚一下小茹的手掌，感觉有些潮湿，还伴有轻微的哆嗦。“不要紧张，下坡的路走慢点。”小声地叮嘱，我缓慢地前行。温暖的感觉中，她攥上了我的手，好紧好紧。

……

在等候区域，前三名的人们相聚一堂。众人是兴奋再加一丝的紧张，小茹则是紧张再加一丝的兴奋，她握住了我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

颁奖仪式开始，三个三等奖连蹦带跳地上了台，随之，另一个二等奖也是三步跨成两步地上了台。

“获得二等奖的作品是某某宾馆选送的‘张开理想的翅膀’，请邬茹、凌小弟两位同志上台领奖。”终于轮到了我们。

随着主持人清脆嗓音的落下，一切的犹豫必须抛诸脑后。反手过来牵着小茹，我用力引领着她，向台上走去。主席台的台阶是一道坎，我在前面引路，她在后面跟随，搀扶与等候，是我们此刻的主题。上了台，我轻推着她的后背，LADY FIRST！

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团市委副书记，他为我们颁奖。笑容满面的副书记说：“祝贺两位年轻人，你们的作品非常有生活，局里已经把你们的作品选送到了团市委。希望你们再接再厉，继续努力工作，继续写出有生活感、有真实感的文章。”小茹接过了奖状，她傻傻地笑，傻傻地点头。我弯下了腰，连声道：“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手捧奖状，我们回过了身，向台下的人们鞠躬，人们给予我们礼貌的掌声。摆好了POSE，我等待闪光灯的耀眼，却听到人们给予阵阵的笑声。转身一看，笑声源于小茹将脸藏在了奖状的后面，经过摄影师的提醒，紧张中的她，又将我的脸藏在了奖状的背面。情急之下，我和她共同把持了鲜红的奖状。

退场时，我不再遵循女士优先的礼貌，那陡然向下的台阶，哥们要随时在下边为她作出铺垫。跨过了小小的千山和万水，践行了红艳艳的心灵之约，处于安全地带的小茹，她毫无顾忌地继续牵着我的手，两人向原先的座位走去。然而，我却突然停下了归途的脚步，为的是，感受穆家全精神的动人。

随着主持人报出了他的名字，这个老成的年轻人，他上台的脚步异常地沉稳。主管局的一把手亲自为他颁奖，领导的眼神是亲切的，叮嘱是温暖的，拍打他胳膊的动作极具亲和力。而当穆家全回过身向大家鞠躬致意时，一把手却提起了话筒，他说出了富有感染力的话语：“我要向大家介绍穆家全同志，就是这个年轻人，他舍弃了外面单位给出的高薪，在企业最困难的时候，表现出了一个党员、一个团支部书记对企业、对事业的高度忠诚，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事业就是需要他这样的年轻同志！”

穆家全抬起身来，他摘下了眼镜，先是用手指擦拭着眼角，之后，开始了掩面的哭泣。台下的人们为他所感染，顿时报以了无比热烈的掌声。此刻，我完全能够理解他内心的感受，一个充满了智慧的年轻人，他的前方弥漫了未知，他初涉职场并引以为傲的企业行将末路，忠诚和无奈迫使他不得不进行着最后的坚守。为此，我很想对他说：穆工，你的征文是否获奖，压根就不太重要；而你高尚的人格，才是应该得到最高的奖赏！

我松开了与小茹的牵手，违背了不再甩开她手的诺言，含泪为穆家全鼓肿了自己的手掌。

激动过后，我和小茹回到了座位。此时，有些情况好象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