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网查看邮件。阳阳仍然没有回信。MSN上也一片灰色，想来都睡觉去了，除却部份球迷。葡萄牙的比赛得三点才开始，我拿不定主意是否看这场比赛。心情不好，理应找些事情分散注意力，从这个角度上说，应该看。但心情不好自然会没心思看，能让人犹豫的事自然也能让人走向不如意。

我把扔进垃圾娄的烟打火捡了出来，因为昨天才套上的垃圾袋压根没用上，垃圾袋的使用率正好跟一个人的惰性成反比。还有三支烟。

糟糕的一天，我觉得需要找个人说话。

“下班了吗？”我拨通了小黑的电话。

“还没有。你还好吧？”

“今天差打了一架。”

“……”

“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打架，跟鬼七他们。”

“唔……”

“该死的……”我竟然忍不住哽咽，“我原本准备着为他再打一架的。”

“……你别太难过了。他和我都是讨厌了打架才来广州的。你改变了他，他影响了我。”

不，我并没有改变他，我知道，他原本不喜欢打架。但现在又有什么意义呢？打架或许是他曾经在世上孤独行走时随手拾起的一个标志，只有真正站在他身边的人才会了解他是一个多么安静的人，而今一切都随他而去，暴戾也罢，善良也罢，还有他有未了的心愿。

高阳，你怎么能如此自私？曾经因为打架我们身上有不少的伤痛，生活也给了我们许多无奈与不如意，但至少我们的心是快乐的，我们快乐是因为坚信未来。

而一个死去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想着这些，我的悲伤愈发不可收拾，这迟来的悲恸让我无所适从。

我走到阳台，看着午夜的北京一隅。这个时候许多人都睡着了，或者不少人仍醒着做着这样那样的事情，但一定只有不多的人，清醒并伤痛着。

人始终是渺小的。

我不能改变小城所有人对高阳的看法，这原本是靠他自己去改变的，而他曾经活在属于他却不能理解他的小城，客死在不属于他的城市。我也不能阻止所有闲得无聊的人传说关于阳阳谣言。我所能做的只有找到阳阳，为高阳，也为自己，我都要找到她。

我点了一根烟放在阳台上，也给自己点了一支。

就当是迟来的悼念吧。

明天要与我一起快乐地活着。

(待续)

38

新一周开始后，朋友们都忙着上班，我则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忘的人，想睡到什么时候起床便睡到什么时候，无比自由，无比无聊，但至少还有世界杯这一点点聊胜于无的可乐之处。然而一直觉得缺了点什么，当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才发觉之前一段时间我已经习惯了唐梦的存在，而今看不见她的身影，亦没有她的电话，没有她的短信，甚至没有人与我谈及这个突然闯进我的生活如今又近似消失的女孩。

几天后接到骆施施的电话。

“付琳回老家去了，”她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北京。也许不会回来了。”

我说：“噢。”

她说：“这些天她跟我说了一些事。那天那个男的是她刚分手的男友。”

我说：“哦？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她说：“ 她想让你知道，并让我代为向你道歉。你不要怪她，她真的挺难。做人流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将是伴随一辈子的痛，何况她并没有告诉那个男的。我真的不能想像她承受了多少痛苦。”

我说：“我能理解。但那些人为什么要那样对她。”

她说：“ 我也问过她，但她没有说，只是说一切都是报应，说她曾经中伤过她最好的朋友，如今是上天在惩罚她。”

“噢。”我陷入了沉思。

她说：“我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那男的太过分了。”

我说：“嗯，你很仗义。”

听到她的笑声：“谢谢。那天你很威风，不像某个人。”

我说：“呵呵，我一向比他鲁莽。”

骆施施迟疑了一下，问道：“对了，你跟女朋友怎么样了？”

我纳闷道：“我哪来的女朋友？”

她说：“跟你一起到医院那个啊。”

我说：“我都说了不是我女朋友啊。”

她说：“还要死撑啊？我看她反应就知道了，对了，你跟她解释清楚没有？ ”

真没办法，我只好把情况告诉她。她沉默了一会，说：“不如让我跟她解释吧。这样也许会好些。”

我想反正没有办法了，不如让她试试，便告诉了她唐梦的手机号码，并请求她别提及我被开除的事。

“放心吧，保证帮你赢回芳心。”她说。

但愿如此。

正如我所想的，像我这样种情况是很难在网上找到工作的，我想还是得出去走走，否则即便有单位叫我去面试，其结果只会是：此人已发霉，不予录用。

我随意登上了一路公车，一个把嘴唇涂得红红的售票员问我：“到哪一站？”

我说：“随便。”

她说：“随便是什么意思？”

我说：“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她说：“不知道？”

我说：“不知道。”

她说：“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说：“怎么不能不知道呢？”

她说：“就是不能。”

我说：“为什么不能？不知道是我自己主观的东西，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

她说：“不知你哪站下就不知怎么收你钱。这够客观吧？客官。”

我说：“不敢当。”

她说：“那您就好歹说一个站吧。”

我说：“我还是不知道，要不您推荐一站让我下吧。”

她看了看一直注意我们谈话而忘记开车的司机，说：“好啊。”

我说：“请说。”

她说：“就这一站吧。”

我说：“噢，那得多少钱？”

她说：“不用钱。”

我说：“谢谢。”

于是我从前门上车，跟售票员说了刚才的几句话，从后门下车了。也许在她眼里，我精神有点不正常，而我觉得她还挺厚道的，没有推荐终点站予我，不过想想也挺正常，对于精神不正常的人，人们大都会敬而远之。她对我说不上有敬，远之却再明显不过。可实际上我是被冤枉了。一位正候车的热心老大爷问我：“小伙子上错车了？”

我说：“不是的，我只是在人生的旅途中迷路了。”

“没关系的，上错了不要紧，关键是要及时下车。”也许他耳朵有点背。

我只好摇摇头，说：“我不是要坐车。”转身离开。

没迈开两步，听得他说：“不要放弃，再等一会说不定你要坐的车就来了。”

看来他的耳朵真的很背。

我闭上眼睛在盲人道上行走，然后撞中了一棵树，人果然还是得随时认清脚下的路。我决定不干这样的傻事了，睁大眼睛，专心致志地走在有点冷清的马路边。

马路的另一边人却挺多，想不到马路的两边贫富分化竟已严重至此，路犹如此，人何以堪。

我想看看人堪至何程度。

看衣着，但隔着一条马路，根本看不清人家衣着的牌子，即使看得清，我也不知道哪种牌子贵，哪种便宜。这确实是一件无奈的事。

既然如此，只好看漂亮程度，这是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的差距。

所以不要怪我在看美女，我只是在做一项严肃的社会研究。

隔着马路看过去，感觉美女还真不少。心想闭着眼走路，或只盯着脚下之路的人真是很傻，白白错过这样美丽的风景。

忽然一个穿着白T恤的女孩闯进了我的视野，那脸蛋，那头发，那走路的姿势……那不是阳阳吗？阳阳！我找到阳阳了！我的心脏加剧跳动起来。

我顾不得马路上飞驰过往的汽车，直接横冲过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