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要是去骆施施家的话，球赛至少也会错过半场，要说事情吃饭不一定得上她家，倒不如现在叫她带上付琳过来和我们一块去吃自助餐，虽然那地方一定很吵闹，不过聊天应该还是可以的。于是我跟孙艺说：“我有个朋友在骆施施家里，她今晚有点事要跟我谈谈，不过现在叫她们过来一起吃饭？”

孙艺一愣，问我：“施施叫你去她家里就因为这事？”

我点点头。

他一拍大腿，脸上也一扫刚才的阴霾，说：“那敢情好啊！快，快叫她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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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中国人向来喜欢热闹，餐桌文化主要以吵为主以烟酒为辅，当然一切以人为基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爱人恋人、情人小密、高尊高堂、犬儿小女、远亲近邻、直系表亲、官员领导、上司老师、同学哥们，总之能叫上的全叫上，一切往餐桌靠拢，餐桌就是一个舞台，烟雾弥漫，觥杯交错，口沫横飞，不一而足，吃完了总觉意犹未尽，平日里见着人不忘问一声“吃了吗”。普通餐桌尚且如此，自助餐厅则更甚，整个餐厅就一个大擂台，男侠女侠，大侠少侠，比的不光是嗓门大——这个反而次要了，嘴巴大就好了，还得比眼疾手快，比下盘稳，比盘子大，比吃得快、扔得快、消化快，贪心者还得比上厕所快，最后还有一样并非跟别人比的，而是跟店里过不去，就是得胃口大。胖的人有先天优势，首先别人挤不过他，其次肚量大，倾盆而下都脸不改色，所以一般吃得淡定从容。瘦的人则永远都匆匆忙忙，取食物采取游击战术，瞄准机会瞬间出手，但是先天条件不好，食量小，食物往往浅尝辄止，求的是多尝少吞，一个鸡翅咬两口就扔，不过实际上瘦个的人也有许多食量大的。总之，反正钱已经给了，不使劲吃实在对不起自己。如许景像，如果你静心观赏，会觉得自己身处动物园。

我和孙艺在“动物园”等了不久，骆施施和付琳便到了。付琳脸色已然好了许多，泛着些许红晕，眼神也有了些神气。简单的介绍后，骆施施带着付琳去取食物，边取边说这个那个不能吃，可谓细心无比。我和孙艺则各自为战，其实不能这么说，只能说孙艺在战，我则在站。食者委实太多太踊跃，我觉得跟人家挤拼与抢人饭碗无异，只好默默地等一干人扫过后，才将幸存的比萨、火腿、鸡中翅、番茄、玉米粒胡萝卜等收入盘中，然后接了杯可乐。回到座位上看孙艺抢得不亦乐乎，这向来是我乐趣之一。

骆施施和付琳早早班师回朝了，孙艺自然是最后一个归位的，当然也是收获最多的，看着他那堆积如山的食物，不禁慨叹国泰民安。

孙艺坐下便与对面的骆施施边聊边吃，付琳低着头吸着饮料，我开始吃火腿。过了会付琳抬起来，开口跟我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楚，叫她大声点。

“谢谢你那天到医院看我。”她说。

“你不用放心上。”我实在佩服她有勇气说起这件事。

“过几天我想回家一趟。身体好了。”

“好啊。”

她好一阵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只是咬着吸管。“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回去？”

“嗯？为什么呢？”

“家里安排了相亲。”她脸红红的。

“噢。好啊。”

她欲言又止，拿起叉匙挑着意粉慢慢送到嘴里，细嚼慢吞，与多年以前相比，她显得文静了许多。旁边孙艺与骆施施配合默契，不参与我们这边的谈话，孙艺正起劲地说着我昨晚输得很惨的事，说他看球那可真叫料势如神，不像我，猜哪哪不灵。

过了不久，付琳身后那桌来了三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染着金发，穿着绿背心，戴着耳钉，长得倒挺帅，嘴里叼着烟。金发男旁边的女孩一头披肩的卷发，穿着一件黑色T恤，偶尔靠着金发男的肩膀，举止亲昵。金发男和卷发女对面是一个平头男子和一个长发男子，卷发女和另外两个男子说着话，金发男顾着抽烟，一言不发。

没一会，服务员走到金发男旁边，说餐厅里不许抽烟。金发男不耐烦的说：“没了，就剩两口！你他妈别烦人！”服务员被吓跑了。

付琳忽然浑身一颤，慢慢转过身，看到那桌人时，她右手抓着的叉匙脱手掉落桌沿，弹了一下又掉落地上。骆施施反应过来，用手拍拍付琳的肩膀，问她怎么啦。付琳没有反应，只怔怔望着那边。金发男对面的平头看到了付琳，对他努努嘴吧，金发男转过脸看到了付琳，脸上立即腾起厌恶的神情，尔后拿不怀好意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卷发女从他身边探出头看着付琳，一脸鄙夷之情，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婊子”。付琳终于忍不住转回身，低下头的一瞬，我发现她眼圈已经红了。

骆施施见状，轻拍着她的头发：“你没事吧。”

付琳摇摇头。

我也问道：“你怎么啦？”

付琳抬起头，看看我，然后看看骆施施，对骆施施乞求似的说：“我们走了。好不好。”

骆施施点点头，扶起付琳，跟我和孙艺说：“你们继续吃吧，我带付琳先回去了。”

我和孙艺一头雾水，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哪里还有胃口。孙艺说：“不吃了，我们送你们回去。”我点点头。

却见卷发女用刀叉敲着桌子，嘴上说：“哟，婊子要走了哦。”

平头和长发哈哈大笑。

付琳眼泪终于漱漱地落下来了，骆施施怒了，扭头对卷发女吼道：“你这卷毛狗在说谁呢？”我想不到骆施施居然能这样骂人，看到孙艺也一脸愕然，大概也让他大吃一惊了。

卷发女倏地站起来：“你他妈闭嘴。我说的是你旁边那个婊子。”

平头和长发又哈哈大笑。

骆施施也豁出去了：“你他妈才是婊子！”

我和孙艺同时望向对方，双方的表情大概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付琳拉拉骆施施的衣角，示意她别跟人家吵下去。

金发男忽然站起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吼道：“滚！”

（待续）

３５

周围的一些食客见势不妙，纷纷躲开，只稀稀疏疏留下几个或胆大或嗜食如命或爱看热闹的年轻人，一边警惕着危险一边进食一边看热闹，真是不错的周末大餐。我有点想念那晚校外小摊爱看人打架的唐梦，这时候我竟然走了神，真是鄙视自己，心想我作为这一边两位男仕之中较强壮的一位，应该随时准备出手，做护花使者，至于孙艺，就当花瓶得了。只是我不清楚这帮人跟付琳的关系，不好贸然干涉。

却见付琳听到金发男的暴喝后，不但没走，反而坐了下来。

“哟！钓到凯子撑腰了！果然厉害呀！哈哈！”卷发女愈发嚣张。

骆施施拿眼瞪着她。

金发男忽然像受到了刺激，双眼紧瞪着我，好像以为自己的眼睛能冒出火把人烧焦一样，他走到我们这桌旁边，双手撑着桌沿，慢慢扭转头俯视着我对面的付琳。

“这是你的新男人？”金发男左手指着孙艺，又指向我，“还是这一个？”脸却仍旧朝着付琳那边。

付琳只是在哭，除此外没有其他反应。

“是不是！”他大声吼道。

付琳泪流满面。

金发男猛一转身，双拳砸在刚才他身后的桌上，又猛地转身，竭斯底里地吼道：“是不是！说！”

骆施施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道：“你是不是男人啊？为什么要欺负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