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车上有空调，下了车可没有。现在热不热。”

晓晓沉默了一会，说：“热。”

我说：“你头上戴着钢盔，不觉得沉吗？”

晓晓一动不动，说：“沉！”

我说：“枪那么长，你背着舒服吗？”

晓晓耸耸肩头，有点气馁地说：“不舒服。”

我说：“那你把枪放下。”

他岿然不动。

我伸后到他手背，摸到那把枪，长吁一口气，假的。我把枪和钢盔从他身上摘下来，然后放到车后座。唐梦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一言不发，晓晓则开始偶尔仰视我。

一阵沉默，阵阵微风拂面，好安静的公园。

一起沉默太久了，不知不觉有了默契，三人突然动作一致走到旁边一椅坐下，我想大家都是站累。

刚坐下，一个保安模样的人突然跑过来，说：“你们不能坐这里。”

我问：“为什么？这不是给人坐的吗？”

保安说：“是啊。但是你看周围现在不是没人吗？你们要坐，也得等周围人多的时候再坐。”

我纳闷：“干嘛要周围人多的时候再坐？”

保安说：“你不到那时候坐，怎么会有人抢座呢？没人抢就没人闹事了，没人闹事我们兄弟喝西北风去啊？”

我说：“噢。这样吧，我们就先坐着，我答应你，一会人多的时候，我干脆就躺下，一个人霸占整个椅子，你看怎么样？”

保安想了想，说：“我得请示一下。”然后拿出对讲机，用不知哪种方言说了一通，最后对我说：“一会人多的时候，你一定得躺下，越气人越好。”

我点点头，然后指向唐梦的车，说：“你看那车这样停着没问题吗？一会打起架来弄坏了怎么办，怎么说这也是公园，车子怎么能停在那呢？”

保安看了看，说：“停那当然没问题啊，你没看见是宝马吗？上头有交待，好车，就得随人家怎么放。”

我恍然大悟。保安很快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想现在应该可以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唐梦解释了吧。

我扭转头看向她，却发现她也正看着我，心里一凛，到嘴边的话忘了说出来，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她。晓晓坐在中间，仰着头看一下我，又扭转过去看一下唐梦，再转过来看一下我，如此反复多次，看着他脖子渐渐累得不行了，最后他哼了一声，忽然跳下椅子，往公园门口跑去，边跑边大声喊：“我去买哈根达斯！”

我和唐梦默默地对视良久，还是没有说出话。

“我……”晓晓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我看着他，问道：“吃完了？”

晓晓嘟着嘴，说：“我忘带钱了。”

我心想这个时候应该收买人心，于是拿出钱包，递给晓晓，说：“给，你去买吧。”钱包里没多少钱，买两根哈根达斯大概就没了，所以我也不用担心他乱花。

然后又跟唐梦对视。

这样的对视除了累，没有其他实质的内容。如果放在古代，人家会以为我们在比拼内力。

终于，我忍不住说：“你不是要听我解释的吗？”

唐梦笑了：“你都已经输给我弟弟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说：“不行，你得听我解释。”

唐梦说：“你不用解释。”

这样的对白有点出乎我的预料，而我本是有有备而来，所备的却派不上用场，好像考试前背了一大堆东西，结果考试的时候发现是开卷考的。如果有旁人听着，准会以为我输给她弟弟了，她不高兴。

正待我再取解释的时候，晓晓又出现在身边了，然后伏在长椅上享用他的哈根达斯。

我说：“我虽然万般不好，但我绝对是一个很保守的人。”

晓晓突然停止了享用，然后开始翻我的钱包，没努力多久，就拿出一小包东西，高举着天真的问：“野人哥哥，这是什么呀？”

安全套，我一直放在钱包的安全套。

我的脸刷地红了，唐梦从晓晓手里接过去，仔细端详了半天，然后望着我问：“避丨孕丨套？”

我艰难地点点头，闭上眼，等着她大发雷霆。

等了好一会，没听见她发作。小心地睁开眼，却见唐梦轻轻地凑近我，感觉她的嘴唇离我的耳根不过1毫米，吐气如兰。我全身绷紧，动都不敢动一下。

“混蛋。”她轻轻说了声。

我如蒙大赦，从她手里拿回安全套，说：“这是吉祥物，现在没有用了。”随手往一垃圾桶扔去，居然扔进去了。

忽然一个环卫工人打扮的人飞也似的跑过来，从垃圾桶里翻出我刚扔的安全套，瞪了我一眼说：“垃圾怎么能扔垃圾桶里呢？”

我说：“不好意思，我随手扔的，没想到扔进垃圾桶里了。”

环卫工人说：“随手扔的？那我不怪你，下次小心点。”

说完把安全套扔地上，一溜烟地跑了。

唐梦忽然狠抓我的手臂，说：“你干嘛扔掉？”

我说：“它已经完成它的历史使命了。”

唐梦说：“避丨孕丨套是拿来扔的吗？”

我纳闷：“不扔掉它要来干嘛？”

唐梦说：“你笨了。”说完拉着我，走到安全套旁边，捡了起来，又拉我上了她的车后座，嘴上说：“我们来用掉它！晓晓，穿上军装拿好枪，在车外守着。”

我听了，瞬间心神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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３１

晓晓穿好准备，拿着AK47，威风凛凛地站在车旁边，我不由觉得他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仿若一个可靠的卫兵。我从车上拿了一部数码相机下来，走到他向身边，说：“卫兵，我来给你照张相。”

我找好拍照的位置，半蹲，取景对焦完毕，正准备按下快门的时候，一个嗑着瓜子的陌生女孩正好挡在晓晓前面。我站起身，向那女孩挥挥手，说：“麻烦你让让。”

女孩“噗”地吐了一地瓜子壳，眼睛瞅着我，吧嗒吧嗒地张合嘴巴，好一会才说：“干嘛？”

我指指她身后：“我给朋友照相。”

女孩不屑一顿，又抓了一把瓜子放嘴里，闭上嘴噶嘣噶嘣地咬个不停，以45度的角度仰起头，这大概就叫扯高气扬吧。正在我不知拿她怎么办的时候，唐梦忽然从车上下来，一把拉走那女孩到车的另一侧，然后听见拳头打在身体上的声音和女孩的鬼哭狼嚎，我看不见那光景也能想像得到那惨像。

唐梦从车头慢慢闪出身，甩甩手腕说：“这几天练拳击，一天不揍人还真不习惯。”然后瞪我一眼，“你还不赶快到车上去？”

被她这一喝，我忽然觉得想小解。我说：“我先上一下厕所。”

唐梦又忽然变得温柔无比，扬扬手中的安全套说：“去吧。我等你回来。”

看到这个我更觉得想小解。环顾四周，没发现厕所，心想看来要到公园外找公厕了。我便往大门那边跑去，跑着跑着，忽然发现身边跟着一个保安，他很快赶上我，两人并驾齐驱。

“跑这么急干嘛？”保安问。

“上厕所。”我说。

“切，我还以为干嘛呢。”保安说。

我说：“这可是急事啊。”

保安说：“傻不啦几的，你不会就地解决？”

我难以致信，脚下却没有放慢速度，他也一样。我说：“怎么能随地解决呢？”

保安不屑地说：“大家都一样的。”

说完他突然停了下来，我也收住势，在他身边原地高抬腿，一边问：“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