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如果没找到工作，会有时间的。”

唐梦说：“那到时借点时间给我。”

我说：“借去有得还不？”

唐梦说：“你说呢？”

我说：“看在你送我回家的份上。白送。”

唐梦说：“先谢谢了。”

我说：“那你什么时候送我到家？”

唐梦说：“我还想在三环上多转几圈。”

我有什么办法？又不能跳车。

５

其实我打架挺厉害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我家所在的小城是一座名符其实的小城，小城有一所高中，离高中一街之隔有一所职高。两所学校就像同一母亲所生的俩孩子，一个乖孩子，一个坏孩子。所以理所当然，成绩好些的学生入了高中，差点的学生便去了职高。人们是这样认为的。

我是高中的一名学生，性情温和，每天抱着足球上学，成绩还算不错。

高二的一个周末，雨下得好大，正适合睡觉。我躺床上翻看杂志的时候，爸敲门进来，说有电话找我。我起身去接了。

“你是喻恒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小声的声音。

“我是。”我说，“你是谁，麻烦你大声点。”

“你快来。我哥受伤了，在医院”

“阳阳吗？我现在过去，你别担心。”

高阳是我初中时候的同学，我上初一的时候，他正上初二，他的大名在学校到处都可以听见，打架事件好像每次都少不了他。我初一跳级了，上初三正好跟他同班。第一天到教室，我被他拦着前门不让进去，我就转而从后门进去，在后排坐了下来。

他走过来问我：“听说你是跳级生。你认识我吗？”

我说：“认识。”

他哈哈大笑，然后拿出一个一块钱硬币竖在课桌上，用手指弹了一下，那硬币就飞快地转个不停，然后他用手掌一拍，把硬币压在下面。

“正面还是反面？”他问我。

我问：“什么是正面，什么是反面？”

他说：“写着１元的就是正面。”

我说：“反面。”

他把手拿开，反面。他把硬币递给我说：“拿去。”

我说：“为什么？”

他说：“你赢了。”

我说：“我没有跟你赌啊。”

他看了看我，收回了硬币，然后说：“很好。以后我罩着你。”

我笑了。可是他没什么必要罩着我，我不惹事，另外初三那年我的身体长得飞快，到后来比高阳还要高大。高阳还是经常打架，许多同学都忙着准备中考，而高阳似乎并不着急。

“反正我打算好了，上职高。”他跟我说。

我说：“好啊好啊。”

有一天我在街上碰到高阳，他旁边跟着一个女孩子。见着我，他搂住那女孩子骄傲的对我说：“来。看一下，这是我的宝贝妹妹。阳阳。”女孩胖嘟嘟的粉嫩的脸马上就红了，对我也不见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我，目光澄澈。高阳给她介绍我的时候，她对我笑了笑，“你好。哥哥常跟我提到你。”她说话很小声，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在说话，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惊动了她。“阳阳还是我们师妹呢。她将来也会上高中的。”高阳无不骄傲地跟我说。

后来我才知道高阳爸妈早在他上小学的时候于一场车祸中离世了。兄妹俩相依为命。

高阳猛吸了一口烟，慢慢吐了出来，我听他更像在叹气。他说：“很好的人呢。叫我大阳阳，叫妹妹小阳阳。”又吸了一口烟，叹气。“突然就没了。一下子，不见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他父母，只有说起他们的时候，他才一脸的悲伤。

“我总是想辍学，去赚钱。”他说，“可是小阳阳不许。”

他对我笑笑，说：“我有时候得听她的，她严肃起来像妈妈。”

他的确很宠爱小阳阳，说起她的时候，一脸微笑。

冒着大雨，我骑着自行车很快赶到了医院，高阳躺在病床上，头上绑着绷带，满脸苍白，眼睛紧闭着，似乎在睡觉，身子其他地方盖着被子，我看不见伤势。阳阳一脸无助地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怎么样？”我小声问。

“手脚都伤了，背也伤了，吐了好多血，脑袋也伤了，医生还说有脑振荡。”阳阳带着哭腔说。

“怎么会这样？”我问。

“哥哥陪我去图书馆借书，在路上碰到几个人，有一个叫七哥的人，我听见他们是这样叫他的，那个七哥上来摸我的脸，被我哥推开了，哥说‘七哥不要欺负小妹妹’。那个七哥说‘高阳，我平时打你是不是还嫌不够？’，哥说‘你对我怎么样都行，但不能碰我妹妹’。那个七哥听了，就开始动手了，他们几个人打我哥一个。哥叫我快走，我不走，叫他们停手，他们不听。打了好久，我哥已经倒在地下了，流了好多血。他们就不打了，要走，我拦住他们说我哥伤成这样要送医院。那个七哥说‘小妹妹你答应今晚陪陪我，我们就送他去医院’。我吓得不敢说话，他们就走了。有个路过的好心人帮我把哥送医院来了。”阳阳一边哭一边说。

我完全出离了愤怒。我跟阳阳说：“你看好你哥哥，我出去帮你们买点吃的。”阳阳点点头。

那个七哥是鬼七，小城里有名的混混，我知道他们的据点。我在雨中飞快地骑着车，很快就到了鬼域酒吧。我拉开门进去，看到鬼七和三个人在一桌上喝酒，一脸得色。我毫不犹豫冲上去，抓起桌上的一个酒瓶往他头上砸下去。鬼七一下子被我砸懵了，其他三个平时打惯了架的家伙可不含糊，抓起酒瓶就往我砸来，我把其中一人往另一个人身上猛推，借势跳了开去，抓起一把椅子往第三个人摔去。这时候鬼七才反应过来，猛地向我扑过来。我没想到这个著名的人物打起架来居然会咬人，他死死地咬住我的胳膊，我用膝盖猛顶他的肚子。顶了他三下，他才放开我。突然我头上一阵剧痛，一个酒瓶砸在我头上，接着背部吃了一脚。我转身照旁边那个矮个一脚踢过去，我平时踢球练出来的双脚很灵活，一脚正中那家伙脑袋，那人闷哼一声倒下了。如果我用尽全力说不准会出人命，我知道刚才那脚不足以置命，还有三个人来打我，我也顾不了那么多，转身往门外跑。

他们追了出来，却不止三个人，酒吧里原来还有不少他们的同伙。我抄起路旁边的一根铁棍，他们不少人也抄起了家伙，涌上来，我抓紧铁棍能打一个就打一个，打倒了几个人，身上却吃了不少对方的棍子。很快眉骨上又吃了一下棍子，鲜血马上就迸了出来，和着雨水从脸上直流下来。我有点头晕，拿着铁棍乱挥，看准鬼七，直往他那里打过去，就算拼了命，我也要再教训他。我那时的样子一定很可怕，我看见鬼七的眼里充满了恐惧。不知道又打了多久，我觉得我快坚持不住了。就在这时，我看见高阳的朋友小黑带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

鬼七他们很快被打倒了。我听见小黑一字一句地说：“你们再敢碰高阳一下，我要你们在这世界上消失。”

打架原来是如此惬意的事。

我昏过去了。

醒来后发现正躺在高阳旁边的病床上。转过头，发现他正看着我，我也拿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傻瓜一样。”他说。

我笑了，像个受伤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