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不对头啊!”刘黑塔使劲地抓抓头发,“我说这兰雪茶到底得的是第一还是倒数第一?怎么一晃儿七、八天过去,连一个来买茶的都没有?”
众人在客栈里都是愁眉不展,古允源心里也直犯嘀咕,嘴上却安慰大家道:“不要紧,也许是众家茶商有意拖些时日,意图压价。”
他嘴上虽然如此说,心中却盼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弟弟早点回来,好能知道些消息。
人是盼回来了,可一看古允文的脸色,大家就都知道恐怕大事不妙。他哭丧着脸,张口就道:“大哥,我们的茶怕是卖不出去了。”
“这话怎么说?”
“我在各家商帮的会馆挨个打听,结果人家那边各种茶叶的生意谈得热火朝天,就是绝口不提兰雪茶。后来我试着向晋商和川商推销,可是话没说完就被人撵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郝师爷在旁也急了。
“他们、他们要联合抵制兰雪茶,说是除非我们自设店铺,否则兰雪茶休想卖出去一两!”
古允源听完已是明白了,他的脸色也霎时阴了下来,低着头想了半响,也没开口。
“怕什么,这群王八蛋想是输得不服气,背后耍阴的,咱们就自设店铺来卖茶,我就不信老百姓会不想尝这‘天下第一茶”。刘黑塔鼓着腮帮子叫道。
古允源轻轻摇头,开口道:“只开一两间只怕是无济于事,要是开上十间八间,那本钱从何而来?再说各茶商要真是联合抵制我们,只要我们的茶上市开卖,他们就会全数购去,我们手头只有两千斤的茶叶,到时候有价无货,那兰雪茶岂不是名存实亡?”
“老弟虑得不错,只怕他们打的正是这个主意。你好不容易得了天下第一,这番心血可不能轻易付之东流啊。”郝师爷点头叹道。
古允文在一旁却还有话说。“据说,他们还要办一个宴请天下茶商的盛宴,可是唯独不给我们发请柬。”
“好毒!这是想要逼得我们走投无路。”古允源失声而出,他踏前一步问弟弟:“此事总要有个领头的吧?”
古允文重重点头:“听说是京商在后面策动大家孤立我们。”
“又是京商!”古允源与郝师爷对视一眼,同时想起当年科举被冤一事。
“大哥,我们怎么办?”古允文急急问道。
古允源心里明白,这一次的事情若是应对不好,只怕此前的种种努力全都白费。他正想着,林荣富站起身来。
“古老板,你要是信的过我,就等我去参加这个茶商盛宴回来后再做决定,我去看看他们到底在捣什么鬼!”
古允源也觉得眼下以静制动未尝不是好办法,好在三天后便是京商请客的日子,急也不急这三日,便一口答允了。
三日之后,众人直等到天色黑透了,方才等到林荣富赴宴回来,还是那几个人,一同聚在古允源的房中,林荣富的脸色比古允文当时还要难看,一张口就是:“古老板,这一次你惹了大麻烦了。”
京商在宴上长袖善舞,不断挑动各家茶商的情绪,大家虽不敢说慈禧太后的不是,却把“兰雪茶”贬得一文不值,还在席间约定,不许任何人与古允源做交易。
“古老板,现在各地茶商沆瀣一气,订了攻守同盟,要我说你还是回徽州吧,这里不会有人和你做生意了。”林荣富心里也是难过。
古允文闻言差点哭出来:“徽、徽州也没人和我们做生意。”
郝师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屁股坐在椅上长叹一声:“怎么会这样呢?得了天下第一比没得还要糟糕!”
常家父子在旁也是嗟叹不已,没想到古允源费尽辛苦九转丹成最后却落个这样的结果。
古允源紧咬牙关,半天都没言语,只是站起身不住地在房内走着,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他,等着他说话。
古允源慢慢站定,用一种决绝的口气说道:“这一次不比以往,如果输了,那就是满盘皆输,而且没有翻身的余地,你们想一想,手握‘茶王’都能一败涂地,今后不管哪行哪业,还会有人敢和你做生意吗?只怕要沦为商界的笑柄!”
“你说的虽有道理,问题是连徽商都在抵制你,你还能有什么办法?”郝师爷也深知这里面的凶险,却是无法可想。
众人正感到为难之际,忽听从门外传来一声轻笑:“这屋里莫非是一群笨蛋吗?”
“什么?”刘黑塔正是满肚子的气没处发泄,听到有人在骂,怒从心头起,一步窜过去拉开房门,之后却猛地愣住了。
“你、你……”刘黑塔一眼望出去,就见门外这个人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瑞蚨祥”的青衫绸褂,头戴嵌着红宝的瓜皮小帽,足登“内联升”的千层底,手里还拿着把古香古色的折扇。再看面上,面如冠玉、脸似潘安,双目灵动有神,嘴角挂着一丝满不在乎的笑意。
刘黑塔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俊雅精致的爷们,一时倒忘了说话。门外这位嘴上可不饶人,见他呆了,立时哂笑道:“笨蛋也能炒盘菜,看你的样子倒活似根死木头。”
刘黑塔这才反应过来,想反唇相讥却没那么好的口才,想动手可面前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大概经不住自己一根小手指。
这时众人也都纷纷站起身来。古允源知道来者不善,抢先过来拱手一揖:“这位公子,您这是……”
“没别的,开门见山好了。我给你出个主意,管教那帮茶商服了你,不能不和你做买卖。”那俊雅公子摇一摇折扇,轻描淡写地说。
几个人目光一碰,脸上都有不敢置信的神色,郝师爷尤其怕这是京商的圈套,赶上来问道:“请问你是哪家的公子,为何要帮我们?”
“哟,眼看就要火上房了,难得还有这么多的话问,既是心思缜密,怎么方才不见出个主意?”那公子只瞟了他一眼,答非所问,悠然自得地走进了房中。
郝师爷被顶了个倒噎气,下死眼盯了这公子一眼,忽然一皱眉,把古允源拉到一边。
他把声音压到不能再低:“老弟,看明白了吗?”
“啊?”古允源还在懵懂,郝师爷已然揭开谜底。
“这是个雌儿。”
古允源吃了一惊,这才发现来人果然一身脂粉气,别看穿着男装,细看之下其实破绽百出。
那“公子”见古允源注目她的胸前,知道自己露了底,脸上一红,嗔道:“好啊,皇天菩萨来救你们,你们倒不好生敬着,那咱们走着瞧!”说罢抬腿就要出去。
“慢慢慢。”古允源连忙撇下郝师爷过来阻止,别说是菩萨,就是小鬼,只要能出个鬼主意帮他度过这次的难关,他也愿意打板供起来。
“公子有话请讲,得罪之处我给您赔礼了。”古允源假装不知道这是个“雌儿”,照样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
他装糊涂,那“公子”自然也装糊涂,大刺刺地坐下安然受礼,然后伸出三根手指。
“救你不难,可要答应我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