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问问郝兄,市面上药材以次充好,良莠不齐,如果你是这家药铺的掌柜,心知自家的药好,却苦于无法自辩,那该如何是好?”
“这……”郝师爷倒真是被他问住了。
“最好的法子就是养只老虎。”古允源猛地一拍掌,“一来可坚顾客信任之心,真虎在店里,药酒里的虎骨顺理成章也是真的,顾客十有八九会作此想;二来可以打响招牌,同仁堂是百年老店,但与其竞争者必定也不在少数,养虎之事传遍北京城,人人要来看个新鲜,同仁堂的名气无形中就更响了。”
郝师爷听到这儿,笑道:“听你说得头头是道,难不成还有第三?”
“怎么没有?这第三就是卖药啊,买三瓶药酒就可以进后院看老虎,郝兄你自己看看,你手里拎的是什么?仅此一举,他家的买卖就红火得不得了。”
郝师爷频频点头:“照这么说,这是一箭三雕之计,这药铺掌柜可了不起啊。不过他这老虎要养到什么时候,一天几十斤肉供着,成本可也不小啊。”
“郝兄此言才是问到点子上。”古允源已经完全领会了药店的用心,“正因为他卖的是真药,所以才敢养老虎,因为过不了多久,用过他家药的病人就会发觉这是真药,既能治标也能治本,只要这个口碑竖起来,老虎就不必养了。至于卖假药的即使养一辈子老虎,也竖不起这个口碑,对于他们来说,养虎才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呢。”
“啊!我明白了。”郝师爷这才恍然大悟,“同仁堂倒真是得了一个“真”字。”
古允源刚要点头,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呆呆地站在街中。
郝师爷边走边说,往前走出一大截,突然发觉身边没人搭茬,急忙回头看,就见古允源站在道中央动也不动。
郝师爷见路上的行人从古允源身边走过无不发笑,赶紧过来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走啊。”
古允源眉毛微蹙,眼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对郝师爷的话是恍若未闻。
郝师爷听人说过,猛兽的叫声可以摄人心魄,难不成这位老弟是得了仲怔之症。他赶忙连拉带扯,把古允源拽到一边的酒楼里,按着他坐下,这边吩咐伙计:“附近有郎中吗,赶紧帮着找一个去。”
京城的伙计是天字第一号的殷勤巴结,见是刚才吃饭的客官,答应一声就要去,可还没等伙计一脚迈出酒楼,古允源腾地站了起来,倒把郝师爷唬了一跳。
古允源一把拽住郝师爷,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哎,哎。”郝师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他犯了什么毛病。
古允源也不说话,撒开脚在街上快步而行,他们出了酒楼往南边走,就在这个时候,从一旁的一家饭馆子里走出几个人来,领头的是个獐头鼠目的痞子,边拿根竹签剔牙,边叹大气。
“他娘的,这京城不好混呐,地盘都被本地的青皮占了,咱们兄弟连点油水也捞不着。”
“大哥,不然咱们就回山西吧,还是本乡本土好混饭吃。”一旁的小个子也跟着咧嘴。
“放屁。”那痞子把三角眼一瞪,“自从搞砸了常四家的事儿,姓王的那老王八蛋就不拿银子出来,还把本钱都抽走了,咱们拿什么放印子钱?”
这痞子正是当初帮着“泰裕丰”票号的王大掌柜谋夺常家大院的陈赖子,常四老爹一走了之,他与王天贵就起了内讧,王天贵一气之下不再交由陈赖子替自己放印子钱,陈赖子没办法,只得跑到京城来投奔一位也在道上混的远房表兄,谁知道这表兄早一年前就被官府抓了。他带着几个手下,整日在京城厮混,靠帮别人收欠账为生,日子过得早已没有过去风光。
今天他就是收账不着,正在自叹倒霉,忽然眼前一亮,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走过去的人。
“看见没有?”他像是发现了猎物一般,指着刚刚走过去的古允源的背影。
“大哥,那又不是漂亮小娘子,看他干吗?”小个子不感兴趣。
陈赖子一个巴掌拍在小个子的后脑勺上。
“还记得我跟你们提过的那个姓古的商人吗?就是坏了老子好事,让常家大院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的那小子。”
“记得,记得。不是都说他是神仙,这才能走过黑水沼。”小个子忙不迭地点头。
“啪。”又是一巴掌,“听那群臭驼夫放屁。老子亲自跑了趟关外,把这小子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他就是个流犯。要不是半道跑了,现在……”
陈赖子忽然停住,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推小个子。
“快跟上去,搞不好咱们发大财的机会到了!”
这边古允源可不知道与陈赖子冤家路窄,只管拽着郝师爷往前赶路,郝师爷身大肉沉,没一会儿功夫就气喘吁吁了。
“停,停一下。”郝师爷可不干了,“这是赶集还是干吗,你要去哪儿倒是吱一声啊。”
古允源看他实在是走不动了,正巧街边有个轿房,就给郝师爷雇了一顶小轿,吩咐一声:“前门外,客来升!”
郝师爷这才明白他是要回客栈,为什么这么着急就不懂了。任凭他怎么问,古允源就是不开口。
回到客栈门口,古允文到永定货栈刚回来,古允源说:“正好,你去看看林老板在不在房里,请他过来一趟。”
不多时,几个人聚在古允源的房里,郝师爷大汗淋漓,见没外客,脱得只剩一件小褂,不停地摇扇子喝茶水,埋怨道:“不就是回客栈嘛,至于这么着急吗?差点没把我的腿走转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