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允源一听,不由得哑然失笑,没想到一时逞血气之勇,却成了别人口中茶余饭后的故事。
“我常四认识神仙,拉大车揽买卖自然是比别人多了几分面子,这么一说又是你古老弟帮了我的忙了。”常四老爹说着笑了起来。
屋中人也都跟着笑,古允源等大家静下来,便要问关键事情了。
“老爹,我托你打听的事情……”
“问到了。”
古允源要常四老爹向晋商会馆的执事打听三件事。一是这万茶大会究竟如何办法?有何规则?二是晋商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商帮,想要如何应对这万茶大会?三是京商到底在万茶大会中扮了个什么角色?会不会一手遮天?
这第一件事常四老爹完全打听明白了。万茶大会要在醇郡王府的后花园举办,每一种参选茶叶只能由一家商户送选,而且只要参选,每种茶叶便要交上五千两银子,美其名曰:“赏叶钱”。
“五千两,啧啧,这数目可不小。”连古允源听了都大皱眉头,他这次来是将家中的钱全数带在身边,原以为一万五千两银子是笔巨数,没料想单单进个王府后花园便“三分天下去其一”,虽知这银子省不得,不过心疼也是在所难免。
“你以为这就完了?还有哪……”花了五千两银子只是交个报名的入场钱而已,交一份银子只许每家商户进三个人,若是要进王府的花厅坐雅座,与王爷咫尺相隔,蒙几句温语垂询,那便要再交一万两,否则就只能在花园里坐散席。
“听说那五千两是户部收的,而这一万两则是王府的清客想出来的发财法子。”听了常四老爹这一说,古允源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
好半天,还是古允文眨眨眼问道:“大哥,这笔一万两我们要不要花?”
“郝大哥说呢?”古允源转问郝师爷。
郝师爷想想,又问常四老爹:“这一万两,若只是在花厅中坐个雅座,与王爷闲谈上几句,未免太贵了,是不是有些别的花样?”
常四老爹点头:“郝老爷说的不差。有一种说法是,醇郡王是一言九鼎的总评判,参选的商家若是能花上这一万银子,王爷自然心里高兴,说不定那‘十大名茶’便会有望花落自家。”
林荣富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不禁骇然:“这么说,不是比茶,而是比谁财大气粗了?”
“正是如此。”
古允源道:“也不尽然,‘十大名茶’的称号何其难得?哪会一万两银子便到手。我猜这只是王府为了吸引商人交钱而放的风声,反正又无契约,漂亮话谁不会说?”
林荣富道:“照古老板的意思,这笔一万两不交?”
“交也无用,白白做冤大头而已。倒是晋商会不会出这笔钱呢?”古允源看了看常四老爹。
老爹把头摇了摇:“别说一万两,五千两都是不交的。”
这回答未免有些出人意料,大家都是一怔。
“晋商中的大茶商聚在一起研究过这万茶大会,认为如果不是在手里掌握了某种好茶的产地茶园,而且能够独家大批买进直至买断的情况下,那么即使是得了‘十大名茶’的称号,也不过是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而已。晋商一向只贩茶,不参与种茶与制茶,所以商量来商量去,决定放弃参加这万茶大会,省下银子,等到最后的结果出来,再将精力与银两用到购买名茶上去。”
古允源听了也认为晋商审时度势,算盘打得很精明,不愧是商帮翘楚,心下暗暗佩服。
“不过有件事,我可不明白。”常四老爹皱着眉头说道,“晋商放弃参加万茶大会,是因为没有掌握产好茶的茶山茶田,这也是因为北方压根就没什么好茶。不过说起来,京商的情况与晋商一样,他们也只是贩茶而已,手里也没有好的茶山茶田,为什么会策动官府组织这万茶大会,难道以京商的精明,就不知道这是为他人作嫁衣么?”
一句话问到古允源的心里去了,其实他早就在想这个问题,却始终难以猜透其中的奥秘。
“还有句话,古老弟听了要吓一跳。”常四老爹说,“我们山西的票号和京城的钱庄素有往来,听说,京商的李万堂前几个月通过‘四大恒’中的老恒利向户部报效了六百万两银子。”
不止古允源,在场人都吓了一大跳。“六百万两”,若是拿来做生意,可以在一些行当里立时坐上头把交椅;若是拿来花用,就算是每日花天酒地,也几辈子享用不尽。这李万堂居然一下子把这笔巨款送给了户部,莫不是失心疯了?
“巧的是,他刚把这笔款子转到户部,那边议政王恭亲王就指示户部相机办理‘万茶大会’一事。”
古允源冷笑一声:“巧也巧不到这份上,我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场交易。”
郝师爷沉吟地问道:“你是说,用六百万两银子,换朝廷支持办万茶大会?”
“那代价未免太大了,只怕不止。”
话刚说到这儿,外面有人敲门,刘黑塔离门最近,向外张了张,便将门一拉,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古允源等人见了,都吃了一惊,纷纷从椅上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