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闵老子不愿意和茶商打交道,一想到女儿在夫家受气,就够老人家窝火的了。”古允源全明白了,想了想又问:“说来说去,那缺了大德的茶商是谁?”
“这人你认识啊,‘油二爷‘嘛。”
“侯二?又是他!”古允源眼里迸出一丝火花,一跺脚,“哼,这次我跟他算总账!”
郝师爷见他回身要走,连忙一把拽住。
“老弟,你想怎么做?”
“此刻还没想好,回镇上再说,到时候或许还要求大哥帮忙。”
“你只管来找我,这家伙欺行霸市,我早瞧他不顺眼了。”
古允源转回梓里镇,见到二弟将经过一说,古允文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家的茶叶竟得到闵老子如此好评,惊的是大哥要对付侯二爷,别说在镇上,就是整个徽州府,侯二爷也是鼎鼎有名的地头蛇,钱多势大,气焰汹汹,再加上身后有徽商商会为他撑腰,大哥这么做恐怕要惹麻烦上身。
“大哥,不瞒你说,我现在一想到他来我们家收茶时的那副嘴脸还心有余悸。”古允文是真的害怕。
古允源一路上已经想好了:“这件事要谋定而后动,绝不打草惊蛇,若是不能一下子打到他的七寸上,我们就不出手。”
古允源安排弟弟先去打听侯二爷的生意。这事好办,一天之后古允文便有回音。
“他家的茶比别家的价格要低上两成,所以卖得非常好,蒙古那边来的客商几乎都被他收拢了过去,这也是他最主要的生意。”
“低了两成?这可不是小数目啊。他每年出货的物量是多少?”古允源听了弟弟报的数,心算一下,疑惑道:“他是卖得不少,可就算是薄利多销,按这物量来算,和那减下来两成货款基本上是打了个平手,以侯二的贪婪,怎会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买卖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古允文摇摇头。
古允源忽道:“莫非他是在茶叶上做手脚?”
“不会吧,以次充好那是茶商的大忌讳,他敢吗?”
“不见得不敢,这样,你去他店里把几种茶都各买一些回来,我们看看再说。”
可是在买回来的茶里,并没有发现蹊跷的地方,这下子古允源也摸不到头脑了。
他坐回椅上,揉了揉太阳穴:“我总觉得此人心术不正,一定不会按正路发财,所以想逮他的狐狸尾巴。可是现在看来他的生意没什么毛病,这才真是不好办了。”
“是啊,他就是靠卖茶叶赚钱,价格是明摆着的,茶叶我们也看过了,都没问题啊。”
古允源冷笑一声:“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是个童叟无欺的商人。你再给我说说他家的生意。”
“主要是本地零销和大宗卖给蒙古人。侯二爷手里握了一大票的茶引,所以能卖很多茶给蒙古。他在本地主要卖松萝和毛峰,卖到蒙古的大多是屯溪绿。”
古允源接口道:“屯溪绿里也有好茶,但整体而言比不上他在本地卖的茶叶。蒙古人嗜食牛羊肉,不大吃蔬菜,他们喝茶主要是为了消化克食,倒不太在乎茶叶的品质。”说到这儿,他猛地站起身,倒把弟弟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在卖到蒙古的茶叶上做了手脚。在本地他不敢,因为这儿会品茶的人太多,可蒙古就不一样了。”
古允文一听之下也大是兴奋,但随即说:“那可就不好查证了,卖到蒙古的茶都是制成茶砖,打包捆好,到蒙古才卸货。”
“笑话,打了包就不能拆包么?你沿着蒙古客商走的路线,到镇外的货栈去,用双倍、不,三倍的价格买他们一包茶。天下的商人都一样,没有那个会眼睁睁放着三倍的纯利而不去赚。”
古允源料事如神,侯二爷卖给蒙古人的茶被古允文顺利带了回来,兄弟两个挑开茶包,将茶砖打碎揉开,倾倒到桌上仔细验看。
“大哥,你看这片叶子,这……不太对吧?”古允文眼尖,拈着一片茶叶犹犹豫豫地问。
古允源接过来细一瞧,倒吸了口凉气,也不多说,将这片茶叶放在一边,有样寻样继续挑拣。这下子他似乎心里有了谱,不多时就拣出了一小堆。
“你再看看。”古允源指着那小堆茶叶对弟弟说。
古允文握了一小把,看了看,又嗅嗅,不敢肯定地说:“我觉得有些不像屯溪绿,可是又说不准,这香气可是屯溪绿啊!”
“没错!”古允源愤愤道,“不仅不是屯溪绿,而且根本就不是茶叶!”
“啊!”这古允文可是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只是以次充好,没想到连茶叶都不是,“那,那这是什么?”
“泡开来看。”
等在杯中一泡开,就看得更加明显了,果然叶片的边缘与茶叶有细微的不同。
“这是半文钱一大筐的槐树叶。”古允源一语道破,“真是钱迷心窍!我说他为何要闵老子研制将屯溪绿带上松萝的香气,根本就是移花接木,从一开始就是要用槐树叶来冒充屯溪绿,只是怕直说了闵老子不肯帮他,才撒了个谎,得到了将叶片染香的方法。”
“难怪他敢用低两成的方法来卖茶。”古允文也是恍然大悟。
古允源吐了口气:“他也不敢全卖槐树叶,而是掺着卖,你看,他大概掺了三成左右,就这样,也足够他大赚一笔的了。”
“这侯二爷的心也太黑了,大哥,咱们怎么对付他?”古允文也气得够呛,侯二爷压价,等于霸占了蒙古茶路,而且用的又是这样卑鄙的方法。
“我去找郝师爷想办法,这一次,非掀开他的王八盖子看下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