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经常问我妈我爸去哪了，我妈告诉我我爸去外地出差，当时我并不明白出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我爸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大一点我问我妈我爸去哪了，我妈就告诉我我爸在总参三部工作，调到了国外，再后来听大院里的传言说我爸跟一个姓杜的女人在一起，说的有名有姓跟真的一样，我回家问我妈，我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只是告诉我大人的事小孩别搀和。

高中那段时间我特别恨我爸，我恨他离开我和我妈，更恨那姓杜的那女人。恨她勾引我吧，我去她家在楼道里用粉笔写了很多不堪入目骂她的话，砸她们家玻璃，半夜给她们家打骚扰电话，有一次我在远处看见我爸和她牵着他们的女儿回家，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泪流满面，我想冲上去揍我爸，可是怎么也挪不开步，就那样看着他们渐渐走远，直到他们上楼。

直到上大学，我和我爸的关系才逐渐改善，我所说的改善也仅仅是我爸去我妈那跟他打个招呼而已，不再用仇恨的眼光去看他了，我爸我俩的关系应该是在他上次住院才得到根本的改善，在我得知他要做心脏手术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他很重要，他绝对不能死，以前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平平安安的活着就行，像我这种从小父爱缺失的人尤其渴望来之不易的父爱。

我爸不爱管闲事，尤其不爱管自己家人的事，在我看来就我爸现在能力随随便便就能给她女儿安排一份工作，反正肯定比我这里强，在我的记忆中我爸唯一管过的事就是在我公司刚开始运作的时候他给我介绍了几个大客户和我签了几个大单子，事后我把提成给他送过去他死活不要，我说不要的话就给他折成股份，我爸也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跟我说到时候再说，那天中午我俩在他家足足喝了2瓶高度茅台，我喝多了，我记得那天我哭了，像受委屈的孩子一样抱着我爸哭了，20多年积压的情感就像火山一样无征兆的爆发。

我爸给我介绍的几个客户现在跟我关系也还不错，其中有一个叫公书文的跟我关系最好，起初我跟他加公叔，后来一来二去熟了之后便半开玩笑的叫他老公，老公是某机关后勤处处长，对外始终宣称自己的部门时清水衙门，清的不能再清了，一丁点油水没有，整个一个费力不讨好，其实老公说的是反话，他所管辖的部门恰恰是他们单位最肥的部门，从食堂买菜到办公用品再到各种电脑软硬件，据我爸所说前几年我爸的另外一个朋友给他们单位送了一年的复印纸，第二年就从帕萨特换了一辆奥迪A6，具体老公拿了多少钱我不清楚，反正我和老公合作的那几个大单子老公足足拿了项目利润的20%

我始终感觉老公和老徐在性格上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处，后来有一次在夜总会恍然大悟，老公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老徐只是好色而已，老公算是老徐的加强版，不光性格像，身材也是一样。我和老公的接触属于典型的官商勾结，老公异常谨慎，每次和我合作前都让我给他买一部当下最贵的手机，办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我们俩单线联系，事成之后手机卡一扔，手机卖到木樨园手机市场，之后依旧用自己的诺基亚黑白屏的8210，老公的媳妇在他们单位门口开了个烟摊，只要去他们单位找他办事都得现在他媳妇的烟摊上买两条中华和两瓶茅台，等找他办事的人走后烟和酒转手又回到烟摊继续卖。

老徐对老公的评价就两个字：鸡贼，老徐在背后称呼他为公鸡贼，不过骂归骂，老徐当着老公的面也得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公处长或者公哥。

今天老公给我打电话，让老徐去一趟他办公室，有事找他，他没有老徐的电话号，我在电话中开玩笑的问他是好事还是坏事，老公说去了就知道了。老徐今天正好不在公司，好像是陪一个国企的负责人打高尔夫球去了，我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他说在顺义打球问我有什么事，我说老公让他去他单位一趟，我特意叮嘱他要在他们门口旁边的烟摊买烟和酒，老徐骂了一声之后对我说知道了，一会就过去。

苏曼来我这里有那么几天了，平日里也就是帮我打印点东西，我这里来人了帮我端茶倒水外加每天早晨帮我擦桌子，打扫办公室里的卫生，苏曼今天早晨对我说当我的助理真轻松，我笑着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有你累的日子，苏曼对我会心一笑说“给师兄干活不会觉得累”

苏曼很会说话，我有时候甚至不觉得她像应届毕业生，圆滑的像个老手，她很懂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说什么别人会开心，尤其是让我开心。苏曼有一个男朋友，现在正在读工科博士，平日长期泡在实验室里，昨天晚上加班我开玩笑的问她回家晚了男朋友会不会不高兴，苏曼一撇嘴不高兴的说就算她不回家，她老公都不会管她，说完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帮我整理分销商资料了。看得出来，苏曼和他男朋友的关系就那么回事。

在公司里一般我属于半闲人，老徐一天天往外跑，去陪客户干这干那，底下的员工一天天忙的热火朝天，技术部的大多数人都在为了几个月后的泰国人妖努力着，市场部销售部都在为了提成和业绩努力着，而我只能坐在这里无所事事，上上网，和苏曼没话找话的聊着天，等着即将响起的电话。

我认为一个电话的响起就像忽然间打开一扇门，隐藏在这扇门后有可能是机遇，也有可能是财富，更有可能是个足以致命的陷阱。

等了大概20分钟后，李锦打开了我下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