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盘算“越狱”

没错，李霖看到的这个冬瓜正是罗敏儿这些年苦苦寻找的邱东瓜！也正是罗明明的父亲！

在冬瓜迎面走来没有注意李霖之前，李霖马上转过身去，他怕冬瓜在看到自己时控制不住而当着工头的面失态，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更担心明仔在看到爸爸后更是惊慌失措然后大声痛哭。于是，他在转过身去的那会，三步变作两步走到明仔面前，双手将明仔的身子压下去，自己也蹲在地上，一并躲在砖墙的后面。

好在邱东瓜径直走向塑料布前，没有注意地下蹲着的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工头也以为李霖在和他的儿子撕扯盖砖的塑料，盯了一眼后就耀武扬威地走开了。

看到工头走开，李霖双手夹着明仔的头，让其脸朝自己，看着自己，郑重地说：“明仔，我看到你爸爸了。我们去见他，但你不准哭，如果哭，工头晓得了，我们就逃不出去了，明白？”

明仔惊愕万分，因为他看不出这个叔叔是在开玩笑。可他又无法相信，失踪了三年的爸爸能够在这里碰见。正要说话时，被李霖一个禁声的手势制止住，也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时间内，被李霖拉着来到了一个男人的面前。

邱东瓜正在专心地将塑料布的一头拉上砖墙，罩好，再用砖头压住已上墙的塑料布，然后将另外还掉在地上的塑料布掀上砖墙。这一切，他做得认真，专业，而且快速。

可突然，他的身子被人朝下拉，正要脚踢时，听到有人叫他“姐夫”，这才低下头去。可一低头，看到了李霖，看到了儿子，以为看错了，退后一步，再揉着眼睛细看，眼泪顿时像跑出庭院的羊群，蜂拥而出，声音也在片刻之间沙哑了。当听到儿子叫他“爸爸”时，就忍不住热泪纵横，然后一声嚎啕。

李霖大惊，正要用手去捂住冬瓜的嘴时，明仔眼明手快，双手盖住了爸爸的嘴，小声对爸爸说：“爸爸，别哭！霖哥救我们出去。你别哭，别哭啊，人家知道了就麻烦了。”

自由的希望照亮了邱东瓜的心头，他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又哭又笑地看着李霖，双手则搂着儿子使劲地搓，就像儿子此时是他要洗的一块衣服。

李霖对冬瓜轻声道：“来，我们干活，装作互不认识。明仔，你到那边去，监视工头，来了，就咳嗽。我要跟你爸边干活边说话。”

明仔已经完全进入了战士的角色，他此时完全牺牲了和父亲见面的惊喜之情和亲情之爱，听到霖哥的吩咐后，马上跑到工头离去的方向最近的角上，在角上学着父亲刚才盖塑料布的方式，干起活来，但眼睛却像只狡兔一般注视着周围的动向。

李霖对冬瓜说了句“这些年你受苦了”后，就回到主题上，低声问：“这里是哪里？你要告诉我。翻过屋后的这座山，是不是公路？”

冬瓜还处在激动中，傻呵呵地看着李霖，但看着看着，又眼泪直流。好在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只有不远处砖窑旁的那盏大灯照过来的光，让他们可以看见干活，但并不能看清对方的脸。不过，另外两个跟冬瓜一起被叫过来的工人也丝毫没有注意李霖和冬瓜的动态，对刚才冬瓜的那一声嚎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装作没有听到。总之，一切处在静态中。

李霖眼一瞪：“问你呢？傻啦？”

冬瓜这才回过神来，回答李霖道：“应该是英德。我是在英德县城被人骗到这里来的。从县城坐车走了差不多一整天。”

“慢！你是说，你是坐车进来的，公路往哪边走？”李霖很高兴，他当听说有公路时，就觉得逃跑起来更容易，更有可能性。

“公路在山背面。”邱东瓜说。

“什么？”李霖的心又屁眼插冰糕——凉了大半截，“那砖是怎么运出去的呀？”

“这座山挖通了，内面很大，人可以直着腰身走。从那里看，你看，就是那个草棚下去，采金的，从那里下去，直通山背，砖就是从这个洞子里运过去的。山的那边是公路，我们当时就是从洞那边走过来的。”

“那我们从洞子里跑出去有可能不？”

“行不得。从那里过去只有死路一条。去年有一个两兄弟，也被骗到这里来了。一天夜里，他们从那里逃跑，据说，当场就打死了，打死后不知丢到哪个金孔里去了。几乎每天都有人想着逃跑，但都跑不出去，看守的打手有枪、有刀、有功夫。”

李霖想，这个相信。既然开的是黑工厂，工人们过的生活自然就是黑奴；既然是黑奴，就没有哪个不想着逃跑。因此，那条通道就会戒备森严。即便自己功夫了得，能对付一些人，可是，一同跑的还有明仔和冬瓜姐夫。有他们在，自己就放不开手脚打架，也就跑不出去。

“你在这里多久了？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当然有。我在这里也有两年了，其中跟人跑过一次，被抓到了，打得半死，立了字条承诺再也不逃跑了，才放过我们。”

“可怜的冬瓜！”李霖感叹。确实，现在的邱东瓜除了脑袋还大外，身子早就瘦了，脸色也是蜡黄的，一副肝炎患者的形象。

但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李霖振作着，继续问：“快想想，有没有比较容易的地方？”

东瓜想了想后说：“好像上次听栅子说过，砖厂的西边有一座水库，水库那边防守比较松，但要游泳才能跑脱。”

“你会游泳不？”李霖似乎对这个感兴趣，马上问。

“会倒会。”

“明仔呢？”

“也会。5岁的时候我就带他到池塘里洗冷水澡。”

“那就好。快下雨了，我们磨蹭下，把活拖到大雨来临。”李霖说。

“不行啊，李霖。大雨来了，如果我们还没有盖好，淋湿了砖墙，工头就会来打人的。到时人一多，就跑不了了。”

李霖觉得冬瓜说的很重要，于是思考着说：“怎么办？如果我们提前盖好了，就得回去。回到狗窝里，再出来就目标太大，也不容易了。大雨来了，没盖好，也确实要惹祸......”

冬瓜说：“我们回去，等大家都睡着了，再悄悄出来，要得不？”

李霖摇头：“三个人从狗窝出来，目标大，一旦惊醒了看守，就没有机会逃跑啦。”李霖继续思考着，然后一咬牙说：“还是等大雨来临稳当些。趁大雨跑是最好的机会。大雨是老大爷给落难的人递来的遮挡伞。你去告诉他们两位，就说余下的这些活我们来干，把他们打发回去吧。”

邱东瓜可怜兮兮地看着李霖说：“李霖，他们两个也可怜，把他们也带走吧。栅子结婚三个月不到，从老家湖北出来找活干，就被捉进收容所，后来骗到这里，差不多也快一年了。李霖，把他们两个也带走吧！”

但李霖硬着心肠说：“不行！人多，目标大，我们的成功几率就低。要救他们出去，必须等我出去了，报了案再说。你现在快去！”

邱东瓜于是踟蹰着走了，尽管他很不愿丢下已经有了感情的兄弟逃跑，但想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也只能这样了。

李霖在看着冬瓜跟栅子和狗仔耳语了几句后，两个人就乐颠颠地走了。李霖清楚，这盖砖墙的活本来就是临时的加班，在没有吃饭的情况下做这些本就憋着一肚子气的活，已经够忍受的了，现在冬瓜毛遂自荐承担后面的活，自然求之不得，如同大赦一般，也就根本不去想冬瓜为什么这么好。

李霖长长地嘘了口气。嘘气后，他开始盘算，当大雨来临，工头前来检查时，自己将他打倒在哪个地方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