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珂珂不起来，胡光辉也没有办法，最后干脆，自己也挨着她坐在了地上，想着珂珂极为反常同时又无做作的举止，然后说：“珂珂，我问你，你是不是曾经受过男人的伤害？你告诉我，我替你作主。”

珂珂低下头，一会儿后抬起头，小声说：“没……没有。”

法官要看珂珂的眼睛，但珂珂又低下，且将头埋得更深了——只差恨自己没有乌龟那般的本事，将头缩进脑袋了。珂珂喃喃地说：“求求你，大哥！求求你，今天不行，真的不行！”

法官脑袋晃着，双手反复地搓。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将珂珂一把抱住，将她柔软的身子按在自己身上，重重地说：“珂珂，你听我说，我不逼迫你，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应该答应我，告诉我，你是不是曾经受过男人的伤害、侵害——被强……唉……你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我审理过很多案子，很多男女之间的案子，我看得出来。”胡光辉感觉珂珂曾被强奸过，情急中也差点说出来了，但想到珂珂本来就深受刺激，便始终没有将“强暴”、“强奸”这样的字眼完整地说出。

珂珂的身子在胡光辉的身上瑟瑟发抖。

她的眼前出现了洪耀那狰狞的面孔，出现了李霖在餐桌上抽刀的身影……

法官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摸着珂珂的柔软细发，缓和着语气，细言细语地说：“珂珂，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我只会保护你，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告诉我好吗？”

珂珂当身子不再发抖、发战，感觉法官大哥的身子不是在占有她，而是在慢慢温暖她的时候，突然嚎啕大哭。

法官也同样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

让珂珂哭得不想再哭了后，法官问：“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替你作主，好不？相信我好不？”

法官的话并无虚假。他同情并关心珂珂。

珂珂继续哭，她没有说话。

但突然，珂珂哭声停止，身子一个激灵从法官的腰间溜了出去，坐在地上对法官说：“大哥，别问了，我没有发生什么，我只是今天害怕，我下次再给你，好不好……好吗？”

法官叹了口气，他站起来说道：“好吧。”又说：“你去洗个脸吧。洗好了我们回去。”

珂珂隐隐觉得，自己要不又碰到了一个好男人，要不遇上的是一个隐藏很深的大坏蛋。

5 让小鸟欣赏

法官虽然当天没有遵照老婆的指示，给珂珂买衣服，但几天后，从香港带回了一件质地良好、做工精细的春秋裙。

这天是星期四，裙子是法官早上去上班前给的。珂珂当时在忙着做早餐。早餐是爱莲大姐喜欢吃的玉米粥。做好粥端给爱莲大姐后，珂珂先不忙着吃，而是躲在客厅里翻看裙子。玉莲还在床上睡觉，她不敢在和玉莲共用的房间看裙子。

她很满意这样的裙子，但同时，她又羞愧难当，因为她觉得这样很无耻，好像离开李霖就是因为李霖没有给她买过裙子一样。

有了这样的思绪，珂珂赶紧将裙子塞进自己的衣箱，到厨房端稀饭来吃。

以前在家里做稀饭，大米熬烂即可，而城里人不是这个做法。几天前第一次做，爱莲大姐口授，珂珂照着操作，居然做得很成功。爱莲大姐教的做法是：将大米和玉米一起熬，熬开了花，把炒好的熟肉、皮蛋放进焖一会，然后把姜丝、葱花撒入。这样做出来的玉米瘦肉皮蛋粥，又香甜，又可口，按爱莲大姐的说法，还营养价值高。

这当保姆其实跟跑业务差不多，都是早起的鸟儿。每天七点，珂珂就起床，到九点喝粥的时候，扣除自己洗漱的时间，她也工作了接近两个小时。因此，一般情况下，珂珂要喝两大碗粥。好在，早上的早餐，就她和爱莲大姐，法官从不在家里吃早点，玉莲到秦律师的律师事务所上班后，就更不用说吃早餐了，有时候连赶时间都来不及。这样的话，珂珂做早点就不用做得太多。

早餐吃过，珂珂的工作就是收拾房间，然后洗衣服。当然，洗衣服有洗衣机，不怎么费神。洗完衣服，把地拖一遍，一般就有时间出门了。

在玉莲也上班去了后，珂珂换上法官从香港带给她的裙子。穿上去，照着镜子，感觉娉娉婷婷的，自己还害羞地笑了笑。

穿着裙子，珂珂既高兴又怯怯地走进爱莲大姐的房间，不动声色地说：“大姐，上午空气好，带你去荔枝公园走走吧？”

爱莲大姐和其他作家不同，不熬夜，睡觉最晚不超过十一点，早晨七点起床，如果不是怕起早了服侍她的人受不了，她或许可以五点、六点起。起床后，喝一大杯白开水，然后空着肚子写作，喝了粥后，继续写。她写作，能轻轻听到笔在纸上的沙沙声，动作非常快。珂珂好多次偷看大姐写作，像欣赏艺术家雕刻般，但是大多情况下，她怕影响大姐的思维，要不背朝着大姐看书，要不在自己的房间阅读，或者，坐在阳台上。

爱莲大姐意识到珂珂进入了房间，不经意地一瞥，发现了让人眼前一亮的珂珂，夸张地盯着珂珂一阵，说：“这么漂亮！是要出去走走，让大街上的小伙子们看一看，或者，让公园里的小鸟也欣赏欣赏。”边说边收了手中的纸笔。

爱莲大姐再看珂珂，却摇头：“你的搭配不对。这么好的裙子，要配皮鞋，黑色的皮鞋，半高跟鞋，不能穿你现在的球鞋。这球鞋适合你平时穿裤子。”

珂珂疑惑地说：“可是，穿高跟鞋走路，不灵泛呀。”

爱莲大姐说：“有什么不灵泛的？公园内很平坦，我们又不是去爬山。在外国，还有专门的穿高跟鞋跑步比赛呢。女人和男人相比，穿着高跟鞋，配着裙子，挺起了胸，突出了臀，是一种美，一种上帝创造，让男人气死、口水流死的美。”

珂珂“哧哧哧”地笑着，像琴鸟唱歌一般。笑完后，珂珂说：“大姐，你的话好听。到底是作家。就像我们女人的发言人。”

“我本来就是。我的作品就是女人的宣言。我的书几乎都是替我们女人发言的。”爱莲大姐自豪地说。

珂珂跑进自己的房间换了皮鞋，走到大姐身边，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是的，大姐，你是女权主义者。我这么蠢的都看出来了，天下的读者怕是都晓得。”

“但其实我又不完全是。比如，我对男人都很尊重。我也提倡女人做好男人的配角。”

珂珂愣了一下， 但随之笑笑。

爱莲大姐看珂珂换了皮鞋，满意地点着头。

“那，我们走吧。”珂珂和大姐几乎同时说。

在快要出门时，爱莲大姐突然说：“珂珂，你把头发披起来，这样配裙子更好。”

珂珂走到镜子前，将束起头发的橡皮筋朝下一拉。顿时，一头乌发就像天空成群的燕雀展起的队形。珂珂心里一阵震颤，有一种自己发现自己最美处后的喜悦。见镜子后面的爱莲大姐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又羞涩地一笑，小跑过去，抓着轮椅把爱莲大姐推出了门。

6 我怕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