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爱莲大姐望着珂珂，“我就想，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能是这种表情吗？”

珂珂疑惑：“可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喝醉了酒呀。”

“我是根据你说的判断的。”大姐低头思考着，边思考边说：“你不是说他开车从我后面冲过来的时候，车身是歪歪斜斜的吗？那歪歪斜斜的之字形开车，只可能三种状态，一是喝醉了酒，酒后驾车；二是当时车内还有人，在和他争夺方向盘，影响了车的正常行驶……”说到这里，爱莲大姐抬头看着珂珂，似乎想得到认同。

珂珂没有附和，而也同样思考着问：“那还有一种可能呢？”

“这种可能是我最不愿意去想的，珂珂！如果这种可能存在的话，就说明有人想害我，故意……”此时，大姐似乎非常痛苦，表情突然难看起来，缓缓地低下了头，下面要说的话没有说下去了。

“你是说，有人故意装成喝醉了酒的样子来撞你？”珂珂对自己的这种判断非常震惊。但珂珂好像越来越觉得，这种判断的可能性非常大。

“珂珂，我自认没有得罪谁，没有对谁无理过。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与人为善。我七岁发蒙，十六岁高中差一学期招工进了工厂。无论在学校还是工厂，都说我性格好，待人真诚，从不跟人讲一句红脸的话，更不会骂人……我唯一的一次是，看见乡下和我同年的妹妹掉在水塘里，我被吓坏了，吓懵了，没有喊大人去救她，自己也没有向她伸出一根竹竿，以致她淹死了。这是我人生唯一的一个污点，一次应该受到的谴责。但是，珂珂，假如真的有上帝，上帝看在我也是孩子的份上，定会原谅我的。”爱莲大姐郁郁地叙述着，眼眶内滚动着晶莹的泪珠。

珂珂想安慰大姐几句，一时不知说什么。而后只得找来纸巾递给大姐，充满柔情地看着大姐。

大姐大概是这几个月太孤寂，又接着刚才的话倾诉道：“这个家有我、有丈夫，另外还有儿子在澳洲读书。我们三个人的家庭和和睦睦、平平安安。老家有父母，他们都是教师，退休在家，他们在安享晚年。再就是妹妹玉莲，这你认识。还有一个弟弟高怀宝。如果说我骂过谁的话，就骂过他。他是我爸的一个远房亲戚的儿子，过继给我爸妈说是承继高家香火的。我爸妈把他带养大，我送他读了大学，可他不让我们全家省心，大学没毕业犯了事，蹲了三年监狱。去年出来后，我在我们单位给他找了份发行工作，可他嫌弃这份工作辛苦、工资低，没上满三个月班就甩手走了。现在无影无踪，不知到哪里打流去了……看我，跟你讲这些，丢人。但珂珂，我是没把你当外人。”

“嗯。”珂珂点头，但想起刚才说到可能有人故意制造车祸时，大姐的反应激烈，便想好了安慰的话说：“大姐，不要伤心。不会有人害你的。我看那个司机可能是真喝了酒。”

“但愿是吧。”爱莲大姐并不是认同了珂珂的话，而是作为一个有独立思想的作家，她意识到有些话和有些想法只能适可而止，不能说透。真说透也只能跟自己的丈夫说，而珂珂毕竟是外人。

3 似母爱的关怀

两天过去了，第三天又来到了，珂珂有些纳闷：如果说法官是狮子，那么我就是呆在他身边的羚羊。狮子对羚羊几天都没有兴趣，无任何动作，这太不符合常理。

他不需要了吗？他不记得了吗？

珂珂有一丝喜悦。毕竟和他睡觉，就是对爱莲大姐的伤害，也是对自己人格的出卖。她于心何愿，又何苦犯贱。

但珂珂又有一丝失落。当然，她的失落并不是人们惯式思维上的那种失落。而是——大凡女人，当发现原本对自己很有兴趣的男人突然不理睬自己了时，就会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女人是动物界特别的动物，这种思维对她们来说很正常。

何况，一个失去魅力的女人如同一具斑马尸体，再漂亮它也死了。因此，哪一个女人又愿意自己成为“死尸”呢？

星期天的下午，法官睡午觉了。珂珂在大姐房间里看书。她一边看书，一边随时准备爱莲大姐的召唤。

爱莲大姐说过，没事的时候，你就到我房间里拿书看，学习学习文化，好歹你也是读过高中的。当年，我也是高中肄业，参加工作了后才自修大学，我拿大学文凭是为了工作上的提职、加薪。现在，我什么文凭都不需要了，我凭作品说话，读者喜欢就行，谁也不再问我的文凭，但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后面的日子还很长，总不能在我家做保姆到老吧？最好，过一段时间，你去报考一门大学课程，进自修大学或者函授。

目前，珂珂虽然还没有去报考，但她确实被大姐说得动心了，准备过一段时间真的去报考大学课程。

此时，她手里拿着爱莲大姐之前出版的一部小说——《你看你看爱人的脸》，正看得津津有味。

爱莲大姐看见后，笑着说：“想不到你喜欢我这部书。不过，这部书比较温馨，比较积极，你看看有好处。女人嘛，要学会独立，要学会怎样做女人，怎样用自己的智慧维护家庭，怎样让自己过得不窝囊，让老公过得幸福，自己也幸福……”爱莲大姐说话时，珂珂像个乖孩子，渴望获得人生知识，听得认真。

两人说话间，法官大哥进来了，手里拿着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放在珂珂正看着的书本上，说：“珂珂，大姐对你可好了。你不知道，从荆楚来樟木头的火车票，她都催我两遍了，可我总是忘记。现在你收好，这里是两百块，剩下的不要找了。”法官说完这几句，又像突然想起什么，摸着自己的头，对珂珂说：“对了，你胡姐昨天打电话给我，让我告诉你，你还有衣服丢在她那里，让抽空去拿。正好我要跟秦律师、胡小妹说说案子的事。现在开车去，带你一段。”

胡光辉说完，装着去看老婆写文章，眼睛不经意地瞟了珂珂一眼。

堂堂的人民法官去见当事人的亲属是违纪的，这一点，作为作家的老婆不难听出话中的破绽。但爱莲大姐并没有说话，似暂时失聪了一般。

珂珂将200元钱拿在手里，虽然法官说不用找，但还是犹豫着，双眼一会儿看看男主人，一会儿看看女主人，还看看自己的手。见两个主人都点头鼓励她收起，也就收起了。心中感觉兔毛般温暖。

但又想起法官大哥说丢在胡小妹那里的衣服，这就有点迷糊了：胡小妹那里哪有自己的衣服呢？

纳闷间，瞥见法官朝自己使眼色，顿时明白过来，心说这个法官，在老婆面

前玩花招呢。那么，自己是配合法官呢？还是擢穿他的谎言？擢穿谎言很容易，但是，给她发工资的是法官而不是爱莲大姐。爱莲大姐再好毕竟是一个行动不方便的人，如果法官大哥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撵她走，让她滚蛋的。再说自己有过承诺的，假如没有这样的承诺，一个保姆的工资顶多几百块，哪来的几千？而人生在世信守和履行诺言是最基本的为人之道——哪怕这个诺言本身并不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