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在进到客厅后，李霖将信封轻轻地放在书桌的公文包上。他想，法官每天是要拿着公文包出门的，放在这里，他会在第一时间看见。

李霖坐下来的时候，法官开始问：“小李，最近做什么呢？”李霖回答说跟人看场子做保安，法官听李霖这样回答了也就没再问。事实上，李霖知道，法官只是礼节性的询问一下而已，免得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当官的在普民中一般都是讲究形象的，就像性服务工作者很多时候在嫖客面前也要讲究形象一样。

问过了李霖，胡小妹从卫生间出来后一落座，法官又和善地面向胡小妹：“本家，一看你就不是广东本地的，请问在内地哪里呢？”

胡小妹回答说荆楚人。

“哦，荆楚，好地方！”法官似对荆楚挺熟悉，又煞有介事地说：“荆楚的女孩都漂亮，是吧？”

胡小妹平时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也不笨，此时她不知道法官说女孩漂亮后面的潜台词是什么，便敷衍地回答：“还可以，还可以。”或许想到自己说话太拘谨和紧张了，便又鼓足勇气来了一句：“只我是荆楚最丑的。”

法官哈哈大笑，秦律师也笑。法官指着胡小妹很开心地说：“哦，好好……想不到你还挺幽默。”笑毕，又表现得很关心地问：“请问你先生在哪里高就？”

胡小妹尴尬了，脸色有一些变化，不知如何回答。这会儿还是秦律师机智，代替她回答说：“在香港，还是长江实业集团下面一家公司的土木建筑工程师呢。”

胡小妹感激的看着秦律师，点着头。

“呵呵，好啊！”胡法官是典型的弥勒佛相，一口一个好，说话嗓门又大，每每说完，右手还不由自主地伸到头发不多的头顶摸一下，似乎那个地方是虎鲨的背脊，他的手是专做清理的清洁虾，时不时要到那里触碰和清洁一下。

胡法官的兴致在胡小妹的身上，又继续一副关心的神情问：“那，你经常回老家吗？老家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吧？”

和气是能安慰人的。胡小妹这会儿比较自然了，说话也流利起来：“有啊，我姐姐，哥哥，母亲都在荆楚。”说到这里，大概想到案子的事了，不正是机会嘛，于是灵机说：“我哥哥一家子都在农村，我母亲跟姐姐、姐夫在洪山县城，我姐夫有高血压，常年要吃药，提早退休了，现在就靠我姐姐一个人上班维持家庭开支。我姐姐有一个独生女，就是黄琪……”

胡小妹停顿了一下，看法官还在认真地听，便鼓足勇气继续：“本家法官，您关照关照我这个外甥女，她交了一个吸丨毒丨的男友，把她带坏了。她偷也好，抢也好（胡小妹这样说，是因为法庭上出现过争论：黄琪的案子到底是抢劫还是偷盗的定性问题），拿的都是我家里的东西，我作为当事人，受害者，我都不愿追究她……”

法官原本是认真听着的，但听着听着感觉绕到案子上了，大凡公务员们都是不愿意在家谈工作的，但有点教养的胡法官又不愿意太剥本家的面子，便故作糊涂地说：“慢着，慢着，你说的是……”

坐在旁边的秦律师赶紧接话：“是这样，胡法官，黄琪就是椰子花园盗窃案的主犯之一，也是她外甥女，黄琪偷的东西都是她胡小妹的。”

法官哦哦哦着，似乎恍然大悟，那只清洁虾般的手又摸上了头。当手停留在那有些光秃处时，他说：“我知道了，知道了，黄琪、王霸，还有两个帮手，一共四个，这我想起来了。”说着，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显得为难地说：“能帮忙的我尽量帮忙。这个案子是我主管不错，但判决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这秦律师最清楚。”

胡小妹还想说，秦律师用眼神制止住了。

为了不耽误法官太久，秦律师提出走，但法官却并没有送客的意思，反而又和颜悦色地看着胡小妹说：“本家，你的案子先别急。我现在想请你帮个忙，在你老家，能找到好一点的保姆吗？”

李霖心头一震：保姆？胡小妹也愣了一下，但很快，胡小妹回答说：“可以的，完全可以的！”

“是啊！现在农村的女孩不都往特区跑嘛。”秦律师也附和，同时，或许担心胡小妹领会不了这千载机会，又进一步越俎代庖地表态：“胡法官，您要请保姆还不一句话，让你的本家明天就回一趟荆楚。到您这样的家庭来做保姆，身份高贵，条件优越，哪个女孩不愿意来啊？”

胡小妹应该明白了律师的话，也说：“对对对，胡法官，我明天就打电话给我哥哥，到荆楚物色一个好女孩来。”为了表示自己很想帮这个忙，很关注这件事，胡小妹停了一下后又试探着问：“请问法官，到您家里，是以带小孩为主，还是做家务为主？”

胡法官喝了一口茶。大家都发现，胡法官有一个很大的搪瓷杯，里面盛满了浓浓的、已经变成黑色的茶水。他每喝一口就长长地呼一口气，发出哈哈的口感声，似乎这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此时，他又喝了一口，但没有哈气，稳住着脑袋说：“不瞒两位，我老婆不久前车祸瘫痪，需要人护理。这之前，我姨妹子照顾了一个月，但老是要她照顾不是个路啊，终究应该请个人来照顾的。我请的这个人，也没有其它要求，就要求她不邋遢，讲卫生，年龄不大。太大的，结婚了的，今天家里这个事，明天那个事，再就是相貌要好一点的，有点文化的，到我家里来的客人多，有时要接待接待，不能让客人看着不舒服，你们说是不是？”

法官是很认真地看着胡小妹说的。胡小妹连连点头。秦律师附和着说是是是。当然，李霖也不时点点头，心里还替胡小妹盘算，心说不如就在樟木头招一个合适，反正都是内地来的，都忙着要找好工作。

法官像是求保姆心切，看着胡小妹，又继续说道：“望本家帮忙，工资我不会少给。另外，作为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到我这里还可以学习学习嘛。你看，明天帮我打个电话问问，给我个答复，如何？”说着，站了起来。

秦律师一边说着“打什么电话，回去一趟，回去一趟”，一边也站了起来，知趣地说：“胡法官，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您早点休息。保姆的事，您尽管放心，胡姐会办好的。”说着，回握住法官伸过来的手，眼睛朝胡小妹重重地眨了一下。

胡小妹明白意思，看了李霖一眼，李霖则嘴巴朝书桌那边一扭。

胡法官跟秦律师边走边客套。在走到房门口时，秦律师让胡小妹和李霖先走一步，下楼后在小区的院子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