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节 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谁会想到不是死在为艺术鞠躬尽瘁之后

指导员坐着不说话，很久很久，当无意中看见我床头的酒瓶时，命令我道；把酒拿出来。

咕哝咕哝像吞水一样吞了两大口，他开口说话了：

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谁会想到不是死在生老病死中；不是死在为艺术鞠躬尽瘁、油灯耗尽之后；甚至也不是死在为情所伤、为爱所害的红颜世界里......却是消失在强大的国家机器打击中。

高中毕业照上，我站在她的后排，她笑得灿烂，那个美丽的身影是我们男同学的梦想，到如今，我时不时要去看一下那张照片。可事实上，真追求她，谁都没有这个胆量，包括我。因为我们谁也没有她那般有才华，谁也没有她那样的美丽，同时，当然谁也没有她那么敢于蔑视世俗、轻视权贵、追求某方面的自由。

其实，她不是死在生活糜烂中，也不是死在行为放荡上，而是死在——思想的超前上。

历史滚滚向前，论说，20世纪八十年代已经没有了陈旧和腐朽，但谁曾想，人类的历史是斗争的历史，是思想永远处于更新状态、却又不愿更新的龙床上。

红河，跟印度山村里失去贞操后的女子被石头活活砸死几乎没有区别？可印度山村里的那些长老和男人们是冠以封建和迷信的标签的，那么处死红河的国家机器呢？却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居然是“流氓”！

人类真正可怕的不是疾病、饥荒和自然灾害，而是统治集团以法律的名义滥杀和冤杀！社会任何形式的惩处犯罪都应该是以危害社会安全和他人生命、财产安全为唯一定义，而不是以所谓的道德为评判，更不应该是由某些人的个人喜好和心血来潮做裁决！

红河死了，是在我的眼皮底下死的。红河没有结婚，没有做谁的第三者，没有伤害任何人；她也没有用身体来收取谁的钱财，更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淫乱。他唯一的，就是思想，因为思想超前，她才敢于和男人体验性爱。

小李，要她命的就是这性爱！

红河死了，是在我的眼皮底下死的。你不知道我那天是怎样的心情？对，你知道，你在获知李毅要枪决时，你体验过这种心情。

但你还是不知道。因为李毅和你是兄弟，而我和红河不是兄弟、兄妹，既没有血缘，也没有生死之交，我们仅仅拉过手，没有性爱，没有吻别。但就因为这，我心中的情愫一直留有她的位置。

也许就是这种埋藏在心中的不是暴晒在阳光下的情愫，而限制和约束着我对她不能舍生忘死。

李霖，你比我做得好，你救了你的兄弟。无论你的兄弟到最后能不能脱离死劫，但起码你做了，勇敢地做了，不计后果地做了，无所畏惧地做了，而且，产生了初步的效果，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你一个不到20岁的小伙子，一个还在义务服役阶段的小兵，值得我方进赞扬、尊敬和钦佩！

可我却没能做到。

我是何等的混蛋哪！我、我简直不是人——

她虽然不是我的女人、不是我的情人，更不是我法律上的爱人，但她是我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是曾经天天见面的同学，也曾是我唯一暗恋过的女孩。我看着她这样地死去，我不是人哪！

你这里居然是谷酒，不是酒瓶里的商标酒，谁给你的？你胆子不小啊！好，既然我喝了，就不管了，你和大哥我喝个痛快吧！

我告诉你，小李子，红河不是非常漂亮，你也看到了，但你不知道她多有魅力，多有气质，多有女人味。假如你娶了她，她可能给你戴绿帽子，也可能让我们这个男人世界里的男人们，无法忍受这种窝囊。可是，如果你忘记那点，就那点，其他方面，她优秀得，优秀得让你无法挑剔！

何况，对一个法律意义上没有结婚的女人来说，你不能粗暴地说她红杏出墙，你的思维仅仅是根据她与10个男人睡觉了后猜想的，是你认为她肯定会这样的。可我，不这么认为。我告诉你，她之所以现在这样，那是因为她没有碰到一个真正属于她的男人，是没有一个男人的光辉可以罩得住她，可以让她不再有非分之想。因此，她便开始尝试，才造成了这样的可怕后果。

她的死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男人们的悲哀——她作为一个女人向男人挑战后没有一个男人能真正承受住她的悲哀！她如同武媚娘、上官婉儿、蔡文姬、花蕊夫人、卓文君、张爱玲一般。

思想超前，却活在孤单里。

而我们这个强大的国家，却连孤单都不让她享受！

她就是岳州人，你不知道吧？你当然不知道。她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岳州读的，只有大学她才进了京城，而且读的是北京大学。

我和她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我父亲是大学里的保卫干部，他父亲是大学教授。我们从小一起上学，只是我读书时比较贪玩，她则比较安静；我喜欢打球和各种运动的东西，她则喜欢读古今中外的各种各样的书。她喜欢读书是受她父亲的影响，我贪玩也是继承老爸的基因。

我们上学都比较早，比一般同龄孩子早两年。我们16岁高中毕业，毕业后不久18岁不到我就入伍。我是侦察兵，上过前线，1979年自卫还击打越南，那年22岁，比你大不了多少。我庆幸的是，当不少战友死在他乡故土时，我却能安然无恙回到祖国，而且还进了军校读了三年书。

应该就是因为看到敌人和战友都在战场上死去，更看到广西、云南边界的老百姓和越南的老百姓时不时死在你面前，自己的心灵和肌肉便麻木了，对死也就不震惊、不惊吓了，才会在获知红河以流氓罪枪决时，竟没有丝毫要救她的想法，更没有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的念头产生。

而你有。李霖，你是好样的！

我可以找个理由说，李毅和红河不同，李毅有冤枉，红河没有。红河对罪行供认不讳，李毅没有。因此，你可以救李毅，而我却救不了红河。但是，你知不知道，红河也是照样可以救的。即使没有救的可能，如果有你那样的舍身，我做她的陪绑，与她一起死，又如何呢？

难道你李霖在监狱大打出手的时候，想过自己有可能陪绑、和李毅一起死的可怕后果吗？显然没有！因此，这就是你的义薄云天，而反衬出我方进的贪生怕死！

李霖，趁现在喝酒了，我不妨告诉你：《我的遥远的红河湾》中的红河湾在云南，是我的大哥和大嫂生活的地方，也是他们长眠的地方。高中毕业后的那年暑假，我和红河去寻找大哥和大嫂知青插队的那个地方，便到了红河湾。我们见到了大哥大嫂，但不是生活中活蹦活跳的人，而是一座坟墓。我和红河用山茶花和山蔓藤扎成两个花圈，跪着献给了他们。

你读了再多的小说你也想不到，大哥是我的大哥，大嫂就是红河的姐姐。她们一起上学，初中毕业后一起插队，然后......

大嫂虽然没有妹妹红河那般有才，但比红河漂亮，性格也比红河活泼，但同时也柔弱，没有红河那般的古怪和有想法。他们虽然在一起下乡后就是你情我爱，但都是暗中的，那个时候，比现在还万古不化，两个人恋爱在没有结婚前不能公开，更不能在一起啊。插队后，虽然他们在一个大队，但没有分配在一个生产队。

云南并不是每个地方都美山美水，红河湾就是穷山恶水。而且，红河湾当时的办队干部就是一个恶人，他为了得到单纯的红河姐姐，骗红河说只要经常向他汇报思想工作，就可以让红河回城，而且是带着我的哥哥两人一起回城。小李，在城里生活久了，突然下放到农村，长年累月的，你能理解他们对回城的那种强烈渴望吗？

在一个下雨的晚上，红河第二次单独去办队干部的办公室汇报工作，就在办公室，因天黑雨大，那个畜生露着狰狞的脸，在奸笑中，强奸了红河的姐姐，我的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