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嘉甲接了书，捧在手上，翻了翻，满眼惊喜。

“阿卿你也在学企业管理呀？”

“是呀，在企业里做事，什么知识都得学点。不瞒你说，我是我们进出口部重点培养的管理后备人才呢，”许少卿有些自鸣得意，“看不出来是吧？”

“是吗？真看不出来嘢，你太厉害了。”慕容嘉甲对眼前这位同窗好友刮目相看。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话虽这么说，许少卿还是满脸得意。

慕容嘉甲起身，立正、敬礼。

“向许少卿同学学习！”

许少卿表情严肃地说：“其实呀，不管做不做管理，看点管理方面的书，都是有益的。我们做业务的，常常只会站着自身的角度想问题，难免考虑得不周全。管理书籍可以帮助你从站在上司的角度思考问题。换位思考，很多问题就想通了。”

“好，我听你的。”

“书读多了，说不定哪天你还真成了人力资源管理研究生呢。”

慕容嘉甲不好意思地笑：“还研究生呢，畜生都不如。”往日的经历涌上心头，他顿感心酸，话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第二天，慕容嘉甲准时在上班时间出现在装配车间。

这天，陈主任安排下来的任务是停产搞大扫除。慕容嘉甲听姜师傅说，下午美国石油学会API内审员Andrew Tiger将到公司来审核。API是什么？Andrew Tiger又是什么人？姜师傅一概不知，他是说如果通不过审核，公司生产的阀门将不能进入国际市场。

的确，生产车间早该大扫除了，太脏了！

慕容嘉甲和装配车间工友们从早上做到中午，清扫、整理、擦洗、拖地、给设备加油抹柒、贴标语……耗时四小时，才让车间旧貌换新颜。接着，陈主任召集在车间办公室开会，提醒大家注意事项、礼貌用语，让张工带领大家熟记质量方针、质量目标。快到下班的时候，张子善在质量部经理的陪同下围着生产部各个车间走了一圈，东看看西瞧瞧，喜逐颜开地离开了。

吃过午饭，慕容嘉甲给姜师傅打过招呼，匆匆离开。许少卿的藏书中没有人力资源管理教材。他要前往新华书店购书。

没有多少专业经验的慕容嘉甲，在购书中心二层标有人力资源管理的书架旁，把相关的图书从上到下翻了个遍，也确定不下来该买那本。似乎本本都好，但不可能本本都买。犹豫良久，只好求助于书店服务小姐。

服务小姐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编辑出版的《人力资源管理研究》，给慕容嘉甲推荐说：“这本书销得非常好，几乎涵盖了近年来人力资源管理领域的热门话题和最新研究成果。”

既然如此，就买吧。怀揣新书回到家，慕容嘉甲阅读了几章，果然是本好熟。

次日回到格瑞德，工人们喜笑颜开。

慕容嘉甲问怎么回事，李姓青工推开圆脸工友告诉他：“Tiger对装配车间的4S非常满意，竖起大拇指夸我们什么Have A Good Job,就是棒极了的意思。”

圆脸工人抢过话说：“你没看到当时的场面，那家伙，可美了，连张老板都给我们握手表示感谢。”

“是吗？太棒了！”

慕容嘉甲笑着望向姜师傅，姜师傅得意地点头。

工人们兴奋了，话就止不住多起来，一边安装阀门零部件一边跟慕容嘉甲天南海北地瞎侃，不知不觉中话题又转到到蔡主任身上了，比如人事部周艳是蔡主任的小姨子啦，比如陈主任为了当上副主任到方厂长家送礼被蔡主任撞见了啦，比如蔡主任在高档社区中华园买了楼房啦，比如蔡主任老婆怀孕时出车祸流产后怀不上身孕蔡主任吵闹着要离婚啦，诸如此类，姜师傅阻拦了几次，见拦不住，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闷着头干活，假装没听见。

慕容嘉甲好奇地问：“你们咋老给我讲蔡主任呢？”

李姓青工和“长头发”你看我我看你，异口同声地答道：“就他蔡猴子新闻多呗。”

慕容嘉甲望向姜师傅，欲向他求证。姜师傅慌忙低下头去，卖力地干他的活，嘴里嘟嘟囔囔：“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跟我没什么关系。”

工间休息，慕容嘉甲上厕所归来，远远望见一辆豪华玄色轿车驶进厂区，停靠在办公楼前。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着西装、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

是个外国人！难道就是昨天下午来公司的美国石油协会API内审员Andrew Tiger先生？

“这个人是泰达阀门的总经理霍夫曼。”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慕容嘉甲一惊，猛转头，陈主任站着距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也在朝办公楼方向张望。

慕容嘉甲慌忙向陈主任打招呼：“陈主任好。”

陈主任点点头，目光并没有从霍夫曼身上挪开，声音低低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嘉甲费解，用探寻的目光望向陈主任，希望他继续说下去。陈主任果然如他愿说话了：“你有没有听人说，泰达想收购我们？”

“我刚来公司，没人告诉过我。”

慕容嘉甲撒了个谎，事实上他是听张子善说过，泰达希望让他放弃股份，他不但没有同意，反而将中方的那部分股份全收入囊中了。

陈主任哼了一声，不说话，转过身朝生产车间走去。

慕容嘉甲不好意思继续逗留，也跟着陈主任回车间，刚抬步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一下，差点栽倒。陈主任闻声，跑过来扶慕容嘉甲，关切地问：“摔伤没有？”

慕容嘉甲拍了拍裤子，笑道：“谢谢陈主任，我没事儿。”

“年轻人，做事要小心！脚下到处是绊脚石，弄得不好会摔跟斗的。”

陈主任甩手甩脚走了。

慕容嘉甲站起身，望着陈主任佝偻的背影，想起他早逝的父亲。陈主任和父亲背影真有几分相似，身材不高，腰背佝偻，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

陈主任是就事论事地说话，还是话里有话呢？慕容嘉甲纳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