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嘉甲预感不妙，心速加快。许少卿那天说，面试就如同卖菜。他突然发现，他不就是那萝卜白菜吗？不就是砧板上的鸡鸭，任人宰来任人切，生拌水煮全由不得自己，做人是多么地悲哀呀。

杨经理一脸冰霜地站在办公室门口截住慕容嘉甲，把他带进他填写测试题的那个会议室。她盯着慕容嘉甲的眼睛，目光火辣辣的，犀利而威严，仿佛两把铁锹，欲将他眼睛背后隐藏着的心虚挖出来。

自尊心倏地从心底升起，慕容嘉甲大方而坦率地迎了过去。

“杨经理，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慕容嘉甲以退为进，不卑不亢，恰到好处。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和不安。

杨经理被慕容嘉甲问得有些不自在，脸微微一红，很快恢复了严肃，问道：“慕容先生，请问是谁同意你今天去补体检的？”

慕容嘉甲突然发觉自己是愚蠢到了极点。昨天刚体检完，今天又去补体检，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他没有退路，愚蠢就愚蠢到底了。

他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昨天跟那个小酒窝美女说的，没谁让我去补，但是公司要求两对半检查，我没有检查报告，你认为行吗？”

杨经理依旧没有理慕容嘉甲的反问，直截了当地问道：“慕容先生，你跟我说实话，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找人做的两对半？”

慕容嘉甲坦然地笑了笑，说：“杨经理，你认为我有这个必要吗？”

“慕容先生，是这样的，根据我们公司规定，体检复查是需要厂医签字同意的，你知道吗？你没有，为什么？是不是值得人怀疑？我们厂医刚才打电话去医院，医院说他们不可能将你体检结果弄丢的。”

见慕容嘉甲脸上没有出现惊慌的破绽，杨经理的脸色阴转多云了。

“怎么不可能？你去医院看看，体检报告堆在一个塑料筐中，任何人都可以拿走。你说得对，我没有找厂医签字，可谁告诉过我要厂医签字？没有人！”

慕容嘉甲装着一副被冤枉的样子，气得满脸通红，“你们怀疑我作弊，是吧？哼，你们居然怀疑我？简直太荒唐了！”

嘴上气势汹汹，心里却直打鼓。

该轮到人事经理不安了，她站起身，为难地说：“慕容先生，我知道，你觉得你很委屈。我也知道我们的工作有漏洞，医院管理不善，但你怎么让我们相信你是值得信任的？在外贸部门工作的人，应该是百分之百值得信任的。”

慕容嘉甲无奈地将头倒在椅子靠背上，双手一摊：“你我彼此不相识，我拿什么来证明？我也无需证明，人正不怕影子歪！”

“你是许少卿的同学，我和他的关系也不错。我相信许少卿，当然也相信你。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希望同你商量出一个办法出来，证明问题出在医院方而不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表面上，杨经理是在给他面子，鬼知道她心底是怎么想的？。

“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慕容嘉甲当然不会相信杨经理的话。

他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只狡猾多端的老狐狸，这笑脸背后就是一把高举的铡刀，他不能有丝毫的闪失，否则就会粉身碎骨、贻笑大方。

“要不这样，”杨经理摸了摸后脑勺，迟疑片刻但马上坚定下来，“明天早上，你到人事部来，我安排车辆，让厂医同你一道去医院，再验一次血。化验报告我让厂医去拿。要是没有问题，后天你就来报到上班，你觉得怎样？”

杨经理说话语气坚定，没有半点商议的口吻。

“还要抽一次血呀？我已经抽了两次血了。你们不能不讲道理了嘛。再抽，我这血就抽干了。你们折磨人也不能这样，是吧？”

慕容嘉甲料定眼前这个女人不会按什么好心。这样的结果，并不出意料，但他还是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杨经理和颜悦色起来：“慕容先生，你别急嘛。古语说，好事多磨，是不是？就此一次，我发誓，不会有下次了。再说啦，抽血化验，的确没问题，不是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吗？一个人，如果活得不明不白的，你认为活者还有什么意义？”

真是遇到高人了，他不答应验血都不行。

“那好吧，这是最后一次！”慕容嘉甲话说完，内心彻底绝望，气冲冲地夺门而去。

第一次体检，如果结果没错，即使他去验一百次一千次血，小三阳还是小三阳，不会有丝毫改变的。他答应人事经理跟厂医去医院检查，岂不是自投罗网、自找没趣？而且，作弊的事一旦暴露，还可能连累到许少卿，把他至于不尴不尬之地。

与其如此，不如主动放弃。慕容嘉甲把这个想法打电话告诉出差在外许少卿。许少卿除了叹息、惋惜，也没有别的更好办法。

“兄弟，你多保重，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提出来。”许少卿的一句话，说得他心乱如麻、泪如雨下：兄弟，我太需要帮助，可你能帮到我呢？

第5章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在山川机械厂工作期间，每个月薪资本来就不高，要帮母亲还读大学时借的外债、每月要寄200元给母亲补贴生活，他本人要穿衣吃饭，前后工作三年，慕容嘉甲银行个人账户上并没有多少积蓄。这次南下广东，他把所有存款都取了出来，也不外乎2000元。来松山县城6天，吃住、看病、体检，就花掉大部分盘缠。

工作没有着落，身上就只剩下300元多一点点了。300多元，还要付酒店的费用，还要继续找工作，这日子怎么过？

慕容嘉甲难受的不行，心里惶惶然。

他想向好友许少卿借钱，怎么也开不了口。好在这天是周末，正赶上有大型招聘会。退掉房间，提着行李来到人才市场，他豁出去了，不管工作好坏，也不管是工人还是文员，今天必须要找到吃饭的地儿，否则真要露宿街头了。

求职的人可真多呀！人才市场偌大的两层楼被挤得水泄不通。每一个摊位前都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大堆人。慕容嘉甲拉着行李，笨拙地穿行在求职人群中，从一楼挤到二楼，从左边挤到右边，从前面挤到后面，一个个摊位看过来又看过去。

令他遗憾的是，用人单位招收的绝大多数是操作工，什么焊工啦钳工啦叉车工啦木工啦缝纫工啦水电工啦……要办公室文员的也有，但都是专业性要求较高的人才，如机械工程师啦模具工程师啦服装设计师啦装潢设计师啦……

找英语专业毕业生的单位，总共只有三家：一家招聘国际贸易专业，一家招聘技术资料翻译，还有一家招聘国际采购。

三个招聘摊位上求职者都很稀少，慕容嘉甲乐颠颠地跑到第一家单位，满脸堆笑地递上简历说：“老师，我想应聘贵公司国际贸易岗位，我有这方面的经验。”有了昨天面试失败的教训，慕容嘉甲特别强调他的专业经验。

招聘人员对慕容嘉甲的专业和经验感兴趣，简单交流几句后，对他说：“简历我们留下来了。我们会近期会统一安排面试，你回去等候我们通知吧。”

他不能等，也等不起。他眼下连吃饭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又没有手机、电话之类的通讯工具，等候通知无异于坐以待毙。

慕容嘉甲怯怯地对招聘人员说：“能不能现在决定？我现在急需要这份工作。”

招聘人员上下打量他一番，深表同情但又无可奈何：“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公司有规定，况且这个岗位专业性太强，我们没有能力辨别是否符合用人部门需要。你放心，如果用人部门看中你的简历，我会在第一时间内通知到你的。”

看得出这几个招聘人员都是人力资源部普通招聘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