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林对宁志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宁志瞥了我一眼,并没有搭理洪林,只是面无表情的四下看了一圈,随后才踱着方步,被洪林引到屋内。他经过我的时候冷冷的扫了我一眼,喉咙里“哼”了一声,接着用肩膀重重的撞了我一下。不等我说什么,周亚迪起身和宁志热情的打了个招呼,随后给宁志挨个介绍道:“秦川,上次你见过的,接你的是洪林,这位是阿来。”
宁志什么也没说,打开随身的皮包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塑封大地图丢在桌上,说:“我老板让我把这个给你,一共两条线。”
我不敢再看他的脸,生怕控制住不住自己的情绪会被别人看出什么端倪,只能垂着眼皮,摆弄着手里的枪。
周亚迪没有急着看那张地图,而是对我说:“秦川,坐下来,把枪收起来,这里很安全。”
他这话显然是说给宁志听的,在他眼里,宁志代表着胡经,他要向胡经展示自己最大的善意和诚意。
宁志冷冷笑了下,说:“周老板先看看地图吧,我在外面等你们回话。”他说完起身走出屋子,路过我的时候,又狠狠的撞了下我的肩膀。我双手背在身后跟在他后面。
周亚迪压着嗓子说:“秦川。”
我转身看他,他冲我摇摇头。我把枪别回后腰,说:“我出去透透气,放心吧,没事。”我说着跟着宁志走了出来。
宁志大摇大摆的走到屋前那片废弃的罂粟田边,停了下来。我跟在他身后,偷偷回头一看,并没有人跟来,用只有宁志听得到的声音说:“你没事吧。”
宁志头也没回,声音很轻的说:“胡经还有一条线,他已经开始运货了,将近三百公斤,情况都在这里。”他说着从裤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点燃后,就烟盒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接着他转过身,一摇三晃的走到我身边,喷了我一脸烟说:“不服啊?”
我余光扫了眼屋门,见洪林站在门口正朝这边看。我往前跨了一步,扬起头瞪着宁志。洪林赶忙说:“兄弟,我老板请你过来聊两句。”
宁志说:“来了。”说完转身往回走,走到门口伸出一条胳膊,一把揽住洪林的脖子说:“那就进屋聊。”
他是在挡住洪林和屋内的视线给我机会去捡那个烟盒的。我迅速蹲下将那个烟盒捡起来,攥在手里,随后站在田边一边小便,一边打开那个烟盒。那里面记录了胡经运货的详细时间和过境的界碑号,以及过境后的中转地等详细信息。
小便结束的时候,我也记住了那烟盒上的所有信息。然后打了个冷战,将那个烟盒撕得粉碎,转身回屋时,一路走,一路将浸满我汗水的纸屑丢撒在两旁的草丛中。
虽然到现在我也没问过宁志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看到他如此的谨小慎微,我多少能料到他都吃过哪些亏。
以前,当回顾起自己所经受的那些炼狱般的磨难时,再看看依然生龙活虎的自己,只觉得庆幸自己还活着,可是当我把那些磨难的经受者换成自己的战友时,心里竟然刀剜一般的疼痛难忍。
我伸出手,按在胸口,妄想按住那突突直跳的不安的心。却见周亚迪从屋内走出,看着我的脸,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他走过来,搭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他胸口不是挨了你一枪吗?”
我听他这么一说,猛然怔住,说:“你怎么知道那晚是他在追我们?”
周亚迪把我拽远了几步,悄悄说:“胡经给我带来一封信,把那晚的事全部推倒了他这个小弟身上,说他完全不知情,这不,把人送到这来,意思是任我处置,想表示一下他的诚意。”
听到这,我脑袋嗡的一声,就手把枪摸了出来。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我只能等周亚迪对我发下解决宁志的号令,然后先冲进屋内先一枪解决了洪林,然后再干掉周亚迪。至于后果,我想凭借着我和宁志足以收拾完这里,联络起程建邦,然后混回胡经的地盘,杀他个片甲不留。
这一瞬间的想法让我兴奋了起来。如今的我已经不是当初在平凉的那个秦川,宁志固然也不是在医院里弹琴的宁志,何况还有一个程建邦。
“收起来!”周亚迪轻声对我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顾全大局,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要站的高一点,胡经可能拿他这个小弟来试探我们的。”
我见周亚迪一脸严肃,说的极其认真,立刻松了一口气,假装一万个不情愿,愤愤的收起枪。我说:“他知道吗?”
周亚迪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说:“难道你真的打算放过他?”
周亚迪摊开双手说:“你看看我?什么事也没有,你也没事,洪林也没事,中枪的是他自己,我们没什么仇可报的。”
我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周亚迪说:“一会让洪林在这看着他,你和我去那边仓库安排人把货运到胡经那里,等到和胡经碰面的时候,我们把他这个小弟活生生的带过去,我们的诚意还有怀疑吗?到时候不怕他不上当。”
我点点头说:“你和洪林去吧,我在这看着他,这小子有两下子,万一知道他老大把他卖了,我怕洪林有事。”
周亚迪想了想说:“可以,我想带你去仓库,也是想要你看看我的实底。”
我说:“迪哥,我知道你信任我,所以我得对得起你的信任,我真的怕自己兄弟有事。”
周亚迪拍拍我的肩膀说:“嗯,那你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