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三国的吕布何等英豪,也逃不脱对貂蝉的痴心,变得迷失了本性。海北缺乏教育,是个外强中干的俗人,既有对美女的觊觎之心,却每每自惭形秽,压根不敢存下奢望。因为好高骛远,在单位上班时被美女冷落过,打击得他再没信心。老婆无用,缺乏姿色却是真正属于他的第一个女人,仅凭这一点足让他庆幸半生了。他不看书,不读报,只能把旺盛的精力向老婆去施展。如今却有个美女,青春靓丽,仿佛天上掉下来,就在嘴边,伸手可及,他哪里能不醉心,不糊涂?他真是白度了半世人生,终于看到光明,他沉浸在快乐里,焦急的等待着下午的临近。
孙美人道:“刚才隔壁的老叶打电话,定一桌菜,有五六个人,过来吃!我已经安排好了。”
“哦!叶半秃?你安排好就行了!”
海北想着他的好事,随口应承。从良心说,他对叶半秃的事不算热心。半秃是他送给叶老板的雅号,私下里就这样称呼人家,他的解释是叫“半秃”显得亲切,其实是扮清高,以示瞧不起。按理人家没惹过他,常上门照顾生意,又是邻里邻居的,他应该笑脸相迎,表现出足够的热情,可是老叶的小情人薇薇,有时候扭着小腰在他眼前晃动,看得心头发颤,浑身麻酥酥的;不知为什么,他没来由的讨厌那谢顶的老家伙。
海北走了神,正天马行空,忽然心有所动,随口问一句:“上门来?”
“是啊,一会就到。”
“那好!”海老板精神来了。
话音刚落,电话铃响了。孙玉霞迟疑了一下,海北示意她接。原来是对面医院里,值班的大夫护士要菜,让下班前送过去。
“告诉他们,忙,没工夫送。”
“女婿,不送哪行?咱可从来没回过!人家平常没少来店里,咱也是一直送的,人家给钱痛快,从不赖账。”丈母娘见女婿不明不白的拒绝,从厨房里走出来劝阻。“咱的买卖多少也靠了送菜,才有了今天。”
确实,海北的饭店就是从送菜起步的,正如岳母所说,外出送菜对他的生存和发展起过不可忽略的作用。外出送菜有学问,利用好了是难得的拢客机会。海北的小饭店开张伊始,没多少生意,因为地利,医院值班人员来他店里,试着上门要菜。依着丈母娘的主意,海老板亲自送去;虽说菜味差了点,可是量足。所有才开张以不怕吃苦受累为出发点的小饭馆吸引顾客的法宝都一样,全是价廉物美一招,海北小饭馆本来就实惠,此番又专意加了量,薄利多销的路数做得非常到位,好口碑很快传开了。医院的大夫护士们有些私事常来光顾,海老板怕人家不满意,去别的店里做生意,亲自热情招待,嘘寒问暖地套近乎。大夫护士们倒班勤,对口味要求低一点,只要实惠服务又好就得,这两点海北都做到了,小饭店因此得以生存并发展起来。
老太太想起从前,有点着急,便不顾说话的方式。“跟人家供了这么久,生意还得做。”
“我说不送就不送!说的好听,今天人手不够,你去送?”海北圆眼睛瞪起来,口气很生硬。当着准情人的面,海老板要气派,老太太以家长式的口吻说教,他很反感,也觉得丢了面子。“凡事得根据实际统筹安排!”海北说。他把矛头直接指向丈母娘。从今天起,女婿和岳母的矛盾趋于明朗化,忍让和顾虑情面成了过去,那种客气的互相礼敬的亲情关系被颠覆,岳母和女婿之间那种亲缘附带的令人不快的牵制力消逝了。海北自有他的道理,他是大老板了,他说了算;饭店规模扩大了不少,不比从前,不缺生意,店里忙,人手不够,那些不上算的生意没必要遵守以前的规矩。况且他有天大的喜事上门,自负心态更膨胀到了无边。
丈母娘被顶撞得结结实实,不由的怔住了。她没有私心,她的所思所想是为了饭店,也是替女婿打算。再怎么说,她是长辈,在自家开的饭店里,为了好心不被留情面,她是第一次碰到。老太太张了半天嘴没说出什么。心想:“或许他还为小王子的事生气;那回她确实管多了,这次她可没什么不对。
海北发火还有另外的原因。海北跟孙玉霞说话,是近似卿卿我我的距离,受即将到来的快活驱使,两个人都想私下搞点小动作,老太太一直在厨房探头探脑,让他们不便宜。被欲火烤噬的情人受到干扰总会恼羞成怒的。老太太对女婿所表露的不满,海北早有恼火,又加上被妨碍引起的愤恨,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
“店里还有别人,小林子、小五子……”老太太还没看出眉眼高低,早被海北打断了。女婿脸沉下来,咬牙切齿地发狠
“都怪你多事!小王子,几笔帐合起来算!”
四、同命人
食客们陆续上门了,厨房里忙起来;服务员也闲不住;点菜、送单、催菜、沏茶倒水,安排座位,应付零碎事,大家忙的不亦乐乎。海北又陆续回绝了几拨医院的要菜。
饭店里一派火热气氛,大街上下班回家的人络绎不绝,远处的人行道上歪歪斜斜的走来一个男生,是海北的儿子乐乐放学回来了,海北正吩咐服务员送菜单,只听一声大喊:“饿死了!我要吃东西,姥姥呢?姥姥!”
乐乐从离开娘那天开始,归姥姥照管,跟姥姥长大,姥姥为他操碎了心,如今上中学了,成绩总不好。孩子学习不好,非常正常,只是家长们太自私,有点主观的浪漫主义情绪,老是把不切实际的想法加在孩子身上,总认为孩子应该学习好,这是完全错误的。不是所有孩子都具有学习好的潜质,一个班也不可能全部成绩好,落后的是大多数,所以家长没必要心理不平衡。有的家长总以为没管上孩子,不能给他们辅导,既内疚又遗憾,其实完全没必要,依赖辅导的孩子没一个成绩出色的。
海北对乐乐期望高,见他成绩不佳,对岳母的怨气很大。老年人精力有限,教育理念也跟不上时代步伐,管教隔辈的孩子已经不易,辅导他们的学习几乎做不到。陈亚茹年轻时有点文化,可是早被岁月吞食了,海北指望她做出惊人的成绩够愚蠢了。她生活在计划经济年代,虽说没受独生子女政策限制,可她本领差,只生了一个孩子,像如今独生子女的家庭一样视为掌中宝,用慈爱的心和无限的溺爱把孩子培养成了废物,所以她管教孩子没心得,只会犯错误。小乐乐得到隔辈疼的关爱,更上了一个层次,从小骄纵散漫,对学习没任何兴趣,学上得一塌糊涂,也就不难想象了。海北虽然文化水不多,却颇受传统观念影响,盼望孩子走应试之路,鱼跃龙门;每当听到谁家的孩子成绩好,耳朵竖起来,眼也绿了,充满无限倾慕之情,反观不争气的儿子,心里不是滋味,莫名的烦恼咬噬他的心,忿忿然把惯坏孩子的责任全部怨到岳母身上。
乐乐进了门就往厨房跑,海北正回过身来看到,脸立刻拉下来拦住。
“停!找个地方坐着,吃点饭,回家去!”
孩子见老子不同寻常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自从他懂事以来,老子就没好好跟他说过话,更没带他玩过。老子不友善的态度倒见多了,今天似乎有些变化,他收住步子,犹豫不决。从他心里,对老子既怕又烦,虽则是法律上的父子关系,可他们的心灵并不切近,中间有很厚的膈膜。
“我让你坐下!”老子很蛮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