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老贾结婚那天，我本来答应要去做伴郎的。假都请好了，没有料到，李胖子会临时安排我去谈广告，最终没有当成伴郎。我怀疑这王八蛋存心跟我作对，心里一阵怒火，就跟他顶撞了几句。没有想到，他既不生气，也不骂我。只是阴森森地对我笑了笑，笑得我心里发毛。心想：河马我是待不下去了。

晚上，跟王华过去的时候，婚宴已经开始。我们在专人的引领下，找到位子坐好。王华今天打扮得十分端庄，像模像样，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跟婚宴的气氛倒是不谋而合。虽然身上喷了兰蔻奇迹香水，可还是带着一股天生的狐狸骚味。她不时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娇羞得就像今晚的新娘。老贾最近胖了很多，只见他西装革覆，红光满面 ，笑容可掬地搂着一脸桃花，满面春风的蔡芸穿梭于个宴席之间，左右逢源，杯举酒尽，出尽风头，喜不自禁。

老贾蔡芸新婚，宴开38围，简称三八。宴席一桌十四人，桌上的菜式也是琳琅满目：金陵琵琶乳猪全体、崧子碧绿虾仁玉带、发财翠环瑶柱脯、杏香枣拼花姿球、高汤鸡炖鲍翅、鲜鲍片花菰翠蔬、清蒸海青斑、一品蒜花鸡、鸾凤海鲜炒饭、金菇烩伊府面、百年红豆沙汤圆、美点双辉映、合时水果盘，总共13碟菜。此外，每桌还包括2 罐汽水10瓶啤酒。

伴郎是一个尖嘴猴腮，戴着近视眼镜的青年男子，小额头，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人称李四小。长得跟李四光似的。据说是老贾的高中同学。他俩一起打过手枪，一起搓过麻将，一起偷过师姐丨内丨裤。可谓是臭味相投，情比金坚。

不多一会，一对新郎新娘，来到我们一桌敬酒。

老贾看到我，满脸笑容：“张文，你也太不够意思啦，这么晚才来。先自罚一杯。”

我笑嘻嘻地说：“兄弟，今天是你大喜之日，我先敬你一杯。来迟了自然该罚，今天你大喜，可别整高了。今晚要洞不了房，嫂子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改天，我俩聚一块，你爱咋整就咋整，往死里喝也行。我先干了，你随意。”我举起酒杯，咕咚一下，一饮而尽。同桌的宾客也纷纷起座，恭喜这对新婚夫妇，脸上写满对他们真挚的祝福。

此时，王华也站了起来，将我封的1000元红包塞进老贾手里，一脸真诚：“恭喜恭喜，祝你们新婚快乐，白头偕老！”接着又补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老贾，你今天真是倍儿帅！”

一对新婚夫妇脸上写满幸福，谢过我们的祝福之后，又转向别处了。

我一边吃菜，一边向王华挤眉弄眼：“今晚到我那过夜吧？”

“这要看某人的表现了。”她夹起一块蒜花鸡，往嘴里送。

“怎么表现？”

“你那么聪明，不用我教吧？”

“我对谈情说爱这门学问知之甚少，素无过人之处。”我油腔滑调，似笑非笑，“还请王大小姐明示。”

“你说这话也不怕雷劈，”王华笑，“是谁一天到晚整那些甜言蜜语的，今儿倒给我卖起乖来了。居心叵测，看来小女子还得提防着点。”

“至于吗？”我陪着笑脸，“不就是关心你吗，天冷多穿点，天热多喝点，这也不算什么甜言蜜语呀。看来你真是特感情，特容易感动，苦Y环的命！”说完，我作叹息状。

“放心，女人都是听觉动物，”她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没错，本姑娘就是缺少父爱，才找了你这么一号又老又酸又特有自尊的主儿。”

“怎么，”我纳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趁没上贼船之前，给自己一条活路。”

“没辙了，”她摇头作后悔状，“我已经上了你的道了。”

“有这么夸张吗，”我呲牙咧嘴笑，“我也就特平凡特没品味的一个人，怎么就让你着了迷，置满大街的款爷帅哥于不顾？”

“你就贫吧你，”她假装恼怒，“贫不死你！”

婚宴散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老贾走路颤颤巍巍的，蔡芸也是满脸红光。他将我和王华送到酒店门口，握着我的手，瑟瑟地抖了一下：“老伙计，哥们以后就很少见到了，虽然在同一个城市，一年也见不了几回面。你也是时候安定一下了，别抽那么多的烟，伤身体。”说到这，我看到他的眼泪涌出了眼眶。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为我担心。我也感情冲动地说，老贾，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别整的跟生死离别似的。我说过，有我在一天，我们就是兄弟，你就是我大哥。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我拍拍老贾的肩膀，让他回去休息，不用送了。

我开着雪弗兰，不时拿眼睛看看在旁边挠首弄骚的王华，心里突然觉得一股悲哀：我已经跟我的生活目标渐行渐远，老贾已经成家立业，我依然踽踽独行。前途渺茫，发财无望。但我很清楚我自己，我是那种不甘于平凡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的有着超强战斗力的人。男人。

雪弗兰在拥挤的街道缓慢前进，我心乱如麻，最近的种种烦心事一拥而至，我一个走神，差点撞到路边的栏杆。王华一阵惊呼：“干吗呀你，不要命了，小心点开。”她惊魂未定。连说了几个吓死我了。

我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说：“你现在下车！”

王华一愣，她想不到我的反应这么过激，怯生生地说：“文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我大怒：“别在这里假模假样，去找你的比亚迪叔叔去吧！”

她震怒了，抡起手掌，给我一巴：“张文，你他妈的是个人渣！我认错你了！”

王华将车门狠狠一摔，一个人独自向街道深处走去。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我心里一阵穿心的刺痛。我取出西装口袋里的体检报告，眼泪突然不争气地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