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冼局有关的李家沱项目操盘的是徐山，经手的是我。当时徐山踌躇满志的对我说，赵川，做大事必须有气魄，敢于担风险，只要领导敢拿，我们就敢给，就怕他狗日的不伸手。

徐山信誓旦旦的一句“出了事我负责”成功的激发了我的侥幸心，也不知觉间给公司埋下了个足以把公司炸得分崩离析的雷。

拿地过程中的灰色交易，在地产界是个普遍现象，土地买卖的基数太大，随便一个百分比的佣金都足以让经手者余生衣食无忧，铤而走险也就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在中国，没有哪家企业是经得起查的，掰开查，一查一准，没几家是干净的。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中央空调发出嗡嗡的电机噪音，徐山和胡一波的脸铁沉着，郭宝元右手拿着火机，左手拿着烟，想点，却一直没点。唯有周康，木木然地向凝固的空气无情的展示着他无法捉摸的脸。

某一个表情，某一个肢体动作，在某一个特定时刻往往暗示着某一主体的心理活动。

徐山微微抖动着鼻翼，清了清嗓子，然后低沉的说，关于李家沱项目现在出了问题，我有几点东西想说，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好好记住，因为这有可能是我对各位的最后发言。一，李家沱的地是我授意赵川运作的，小赵只是经我授权，代表我与冼局接洽的;二，当时的中间费用，大部分是直接提的现金，从报表是应该查不出太大问题;三，好汉做事好汉当，如果这次事情纪委查到公司，我会把责任全部背下，就说是我跟冼局个人交情，决不连累公司，四，如果我进去了，那么我提请由赵川代替我出任公司董事长，这也是我的最后请求，希望大家不要让我难做。

胡一波冷嗟了一声，他抬起头，看一眼向律师，这是一个明确的瞬间暗示，代表着他让向律师留意他马上要说的话。

胡一波的意思很明确，第一，现在不需要黄继光董存瑞，该法人的责任就由法人承担，该经办者的责任就由经办者承担;第二，不允许因为个人行为而影响开发公司的其他项目建设，再说得明确一点，就是把开发公司和投资公司划清界限。

憨包都知道，胡一波的意思就是让徐山以投资公司董事长，法人代表的身份承担所有责任。于公，这是面上的顾全大局，于私，这是公然的落井下石。

从操作层面来说，徐山身为投资公司的法人代表，如果他以法人代表的名义承认行贿，那么从法律程序上讲，公检部门要查，也只有从投资公司查起，这样一来，即使不能拿开发公司完全免责，至少也可以为开发公司赢得充裕的时间去漂白。

我必须要承认，这是无可挑剔的解决方案，但是我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胡一波的说词，它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让我体会到了险恶。

我提议董事会未完成的议题由郭宝元牵头，会同各分公司老大继续讨论，毕竟那关系公司的发展;如果公司受到灰色交易的影响，那保证公司骨干人员的稳定性变得尤其关键，因此人事调整那块，可以暂时往后拖一拖;至于李家沱项目违规操作的问题，由向律师做好应付准备，一旦公检部门启动调查程序，则由向律师在12小时内提出应对的最佳方案;财务总监周康则需要在24小时内把开发公司的会计报表全部完善，把账捋平。

而徐山、胡一波和我则马上寻找人脉渠道，尽量提前掌握冼案的最新动向，以期尽快做出应对措施。

小仪妹儿曾经俏皮的跟我说，如果你觉得生活掐住了你的脖子，那你就挠挠它的胳肢窝。我想挠生活胳肢窝的时候，生活给了我一嘴巴子。安教授也曾经悠悠的告诉我，不要根据你看到的听到的去评估一个人或一件事，因为你看到的，有可能是对方想让你看到的-----如果徐胖子出事了，我怎么办，是往前顶还是往后缩？这不是简单的二选一，而是让我进退两难的处事哲学。徐胖子用他铿锵有力的好汉做事好汉担的表态哥们了一回，现在所有人都在看赵川是不是也哥们。

正午，会，散了，大家各怀心事。我突然很想回家，想回家抱着有刘珊发香的枕头，抱着那个刘珊当作儿子一样的梦奇奇。我累了。

我开着车，一路飞飚，光华大道两边蝉鸣不已。徐山打来电话，还是掷地有声的承诺，赵川，有啥子事儿哥一人背，但公司落在胡狗手里我不甘心，我给你签个协议，在我进去之前，把我的股权交由你代管，代为行使大股东权利。。。。。

我打断了徐山的声声悲鸣，比蝉还要惨烈的叫声。我说徐总，我累了，我想睡一觉，你等我睡醒了我会给你交待，但是，此刻，现在，我想安安静静的，行不行？

家，应该是个有牵挂的地方，如果没有牵挂，那就应该称之为房子、住处。

甚至连窝都称不上。我躺在曾经狼烟四起如今偃旗息鼓的双人床上，我想着刘珊雪白的胸脯，想着她就在我耳边呢喃、喘息、呻吟，我的手扣在扳击上，我等不及瞄准，子丨弹丨披头盖脸的射出去，我颤抖，孤独的经历剧烈的快感，我哆嗦。

刘珊，我射了。因为我想你。

我昏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