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懂了郭宝元的意思,他其实是在捕捉我的风向,这是一种很聪明的谈话技巧,看似大大方方的展示他的决定,其实是想了解你的心理动向.兵法上说,这叫投石问路.
我拍拍郭宝元的肩膀,不假思索的说,老郭,我谁都不支持,我就支持你,你支持谁我就支持谁.
郭宝元嘿嘿的笑,然后戴上防护眼镜,语重心长的说,赵川,这次,我支持你做总经理.说完,一个标准的鱼跃,溅起雪白的水花.
此时,鱼凫温泉的露天泳池上巨大的LED大屏正在播放早间新闻:重庆打黑进入新阶段,各界积极评价此次打黑行动,公丨安丨部也积极准备借重庆打黑的势头,在全国开展一次全面,深入,持久的打黑行动-----
我看看表,还不到七点,我突然想起刘珊,这个点了,她起床了没有?
绵阳销售公司总经理魏敏宏悄悄给我打电话问我现在形势如何,我揶揄他:你都是胡总一手提拔的,你头上已经被烙了个胡字了,你没有资格问形势了.
魏敏宏笑呵呵的说,赵总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了,唐斌都说这次各分公司一把手都要挪位,我的意思是,我的老婆娃娃都在成都,我在绵阳太不方便,家里连个照应都没有.谁上位是董事会决定的,我说了不算.只是希望这次如果赵总能上位,能不能把我调回成分,干个副总都可以.
我说,你是不是跟所有董事会的成员都打了电话表了心愿.魏敏宏严肃的表态绝对没有----龟儿子才给所有人都打电话,他言辞激动的说,赵总,公司里面,我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唐斌.我姓魏的再不地道,也绝不做骑墙派.
我知道,魏的这番说道是在站队,在过去的几年里,胡一波坚定的把他摁在绵阳,让他滋生了不满情绪,他是个著名的妻管严,因为两地分居,他家的母大虫早已把他的私生活搅成一锅烂粥.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老板会青睐有过背叛史的员工.那种誓死效力不易招降的疙瘩反而会引起很多老板的惺惺相惜.对比这点,反而唐斌身上有更多让人敬重的地方.但我始终没弄明白,魏敏宏佩服唐斌什么,为何把我和唐斌放在一起比较.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温泉湖畔、当郭宝元洒脱的纵身入池并以他那业余的狗刨式在池里扑腾、当我恍惚间臆想刘珊活色生香躺在床上初醒的媚相时、徐山的电话如约而至。徐山问我郭宝元的态度，我说他刚才明确表态了要支持我，支持我不就明摆着支持你嘛。
徐山还是颇为担心，他很清楚，光有我的支持不足以左右董事会的决策，郭宝元俨然成为左右局势的关键。我忽然想起博弈论上有一句著名的论断：获得利益最大化的一方，往往是能够左右力量均衡的一方，它的实力强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居中的站位。
徐山想在会议之间争取和郭宝元谈一谈，我劝他打消这主意，其一，大会之前利益攸关方的私下交流，容易给人一种徇私舞弊的错觉;其二，郭宝元是否真会支持徐山，取决于徐山之前的为人处事，靠几分钟临时抱佛脚似的交流是不大可能改变他既有的决定的。
徐山暗暗懊悔平时和郭宝元交流得太少，同时又漫无边际的担忧起来。
他说前方传来敌情，胡狗昨晚上唱一晚上的卡拉OK，这不像他，龟儿子好像十拿九稳一样，把老子弄虚球了。
我说你现在想这些没用，老郭是个聪明人，我确实把握不住他，但我相信有一点，从利益上说，作为纯投资方，老郭支持你的概率大一些，因为你毕竟是大股东，并且他的收益最终是从投资公司结算的。当然，除非胡一波收买他。
成都万源投资有限公司及成都万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会纪要：
董事会成员：董事长徐山、副董事长兼总经理胡一波、非执行董事郭宝元、 财务总监周康、执行董事兼副总赵川
监事：卓锦凡
法律顾问：向永志
主持：徐山
记录：行政经理肖映红
服务：蔡诗
列席：成都分公司总经理蒋锋、绵阳分公司总经理魏敏宏、云南分公司总经理唐万年、贵州分公司总经理唐斌
会议议程：第一天、各分公司负责人半年工作总结;第二天、2011年投资发展计划;第三天、公司人事调整和任免
第一天的会议内容主要是个人陈述，徐山看似听得漫不经心，神情轻松而洒脱，但看他不时的在纸上记下点什么，我知道其实他在暗中使劲，了解各分公司的经营状况是他向胡一波发难的前提，作为行走江湖多年的老油子，他比谁都明白其中道理。胡一波是管经营的，如果经营上出现了问题，那么换人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倒是郭宝元，一脸轻松浪漫，像在几个女人间来回周旋的老坏蛋，表情游刃有余而又不多余，我不得不承认，人生的很多精华在于沉淀，无论身处什么位置，他的姿态始终是优雅的-----不愠不火，却又杀气逼人。他的年龄和阅历是张说明书，直接告诉你无论这个人多么游离于事外，但只要他参与，他就是重要角色。
四个总经理的工作总结在下午四点过的时候终于陈述完毕，我长长的吁一口气，真是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套话一堆，直面问题的总结却几乎没有。四个分公司的平均毛利大概28%，成分（成都分公司）毛利接近45%，但对于这么一个火旺的行业大背景下，毛利低于35%都说明项目操控的不是特别理想，也就是说，四个分公司里只有成分是合格的，作为总经理，胡一波应当承担不可推卸的责任。
房地产企业的成本一般来说分为四块：前期拿地成本、工程成本、营销推广成本、管理成本。这四大块中除了徐山负责的拿地，其他的都归总经理胡一波管，公司的工程项目总承包商是江苏广智建设集团总公司，北京的一地产圈的朋友告诉我，广智四川分公司的总经理和你们老总是表亲，这一点我没求证过，但第一我相信朋友不会胡诌，第二胡一波的婆娘姓牟，广智的川分老总也姓牟，这罕见的姓氏没道理的撮在一起的概率跟夜店里泡妞一样一样，概率是很低滴,猫腻是存在滴。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就像秃子头上的苍蝇，明摆着滴。
但我没始终没告诉徐山，也没告诉郭宝元，于公司而言，只要成本能下来，用哪个承包商都一样，相反，碍于胡一波的面子，总包商可能还不至于在项目建设阶段和公司扯皮甚至将公司的军。况且，秘密，只有当它还是秘密的时候才具有杀伤力。
一整天的会议下来，在这个远离都市的安静角落，我有些落寞。
徐山出题说要跟胡一波比游一百米，谁输谁就请公司全部到幸福梅林吃青蛙，时间是晚上七点，请行政经理肖映红当裁判。胡一波说一百米不行，要游就游四百米，我的弱项是冲劲儿，强项是耐力，四百米我让你一个身位。
徐山伸出个手指，铿锵的在空中戳着，然后一字一顿的说：胡儿，怕你我就不是你山哥，请客外加LV限量手包，不比就是狗儿。
参会人员都等着看这场大戏，一条大肥鲸和一尾耗儿鱼比耐力，想来各有千秋。胡一波平时和下面的人交道比较多，自然暗中的粉丝也众多，徐山平时被架在高空，像个中南海的领导，大家虚他，却不见得对他有好感。
晚饭后，徐山问我有什么饮料是提高耐力的，我说你根本不需要饮料，肖经理就是你的兴奋剂，你当我不知道你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色咪咪的？
徐山居然瞬间脸红，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般是不脸红的，皮厚了，关键是心脏也麻木了。我说徐总，你这是老夫潦发少年狂，你恋爱了。
徐山没有辩解，也没有接话，他大口大口的抽着天子，然后自言自语的说，今天老子输不得。
刘珊打来电话，说放在她家的脏衣服全都洗了，折叠好了放在沙发上，你衣服不多，抽个时间过去取。我知道这是示弱，或者说是暗示我想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