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屯垦兵团的生活

自考上了北方一所大学离开新疆以后，家人也都回原籍了。我已有近20年未回那片生我养我的故土了。

由于工作，辗转了多个省份和城市：安徽，广东，广西，湖北，江苏等地，一直到恋爱，结婚，定居，生子。每每梦中不知身何处，梦中很多是新疆的人和事，还有以前的房，树，路，水渠，桥，河流，鱼，兔子，葡萄园及瓜地和沙枣林。

我的好多朋友和同学都分布在全国其他省份，有机会在一起就会谈起新疆，他们回去过的说那变化很大，很多新来的人都不认识，只有几个留下的还知道，那些年轻的就根本没见过！父辈中年纪大一些的大都过世了。

我家所在的团场隶属新疆建设兵团农一师，好像其前身是以前王震的359旅，我父母是支边过去的。

我出生在地窝子里，就像电视《戈壁母亲》里的那种：在地上挖个坑，上面盖上树枝，草和泥土，住在里面冬暖夏凉，就是有些潮湿。

在从记事起，在上小学之前，我和小朋友一年四季都是在田野，水渠和一望无际的沙漠，戈壁，胡杨林以及那条著名的内流河—塔里木河边度过的。

春风不度玉门！的确，塞外的春天来的很迟，三，四月份泥土才开始解冻，踩在土路上软软的，还会冒出一股一股的地下水。水渠边的柳林抽出嫩芽和毛绒绒的絮状花散发出浓郁新绿味，机耕翻出的泥土味，从泥土钻出来的各种小草散发的嫩芽味，都是南国所没有的。

夏季的到来真正是热浪滚滚，阴雨连绵的天气很少，一般都是一阵雷雨，然后是碧空万里，田野里各种野花花种类繁多，果园里只有杏子和青苹果可以偷来吃。

秋天是新疆最为诱人的季节，大量的水果如葡萄，梨，苹果，核桃，沙枣以及大面积种植的西瓜和甜瓜都熟了，漫无边际的胡杨林叶子全变成黄色，很是壮丽。

隆冬则是寒冷的，干燥的，荒芜的，一点绿色都没有，满眼萧条，原野上除了白亮的冰就是漫漫黄沙，和北国都不好比，因北方还有不少的松树是绿的。

上了小学，就和不同连队来的小孩聚在一起。那时主要分上海知青的子女和我们老职工的子女两类：上海知青的子女中女孩大都被家人打扮的比较整齐，漂亮，男的大都是比较软弱，学习还可以，他们自我感觉有优越感。学校刚开始是一整条木板做的长桌，到二年级才换成单个桌子。那时的老师有一半是上海知青。

上海知青到了周末会在礼堂里用大功率的录音机放音乐，跳交谊舞，比较活跃，我们晚上就跑去看。那时没电视，大人们晚饭后就三五成群的在一块摆龙门阵，打打扑克牌和麻将。偶尔会在广场中间放一场露天电影，大家就跟过节似的，早早把板凳搬过去占位置，炒些瓜子带去吃。

也就是在那时，团里发生一件在我少年时梦中萦绕多年，屡屡出现的恐怖血案：

一个炎热的夏天，晚饭后，大人们坐一块谈话，我们连的一个会计下午去了团部，听到如下事件：

昨天一个老乡（维族人）赶毛驴车去拉草，在玉米地里看见几堆割好的芦苇放在那儿，还以为捡了便宜，想拉回去喂牲口，待他把芦苇抱起来时，差点没吓疯，发现一条白生生的人腿，等他缓过神，到派出所报案，公丨安丨去了之后在周围的芦苇堆下相继发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身体，人头及其他的部分。

我听到后一晚睡不着，脑海里全是血淋淋的被肢解的死尸，钻到被窝里，浑身是汗，一直到天亮，直到后来离开了新疆，那块地我再没去过！

之后，经派出所的公丨安丨调查，弄清楚死者是一名女上海知青，长得相当漂亮，叫阿凤。开始阿凤与一位白姓的青年在谈恋爱，之后又和另外一个上海青年有了暧昧关系，不想和白某谈了，两人为此发生多次争执。丨警丨察认定白某有重大嫌疑后赶到白某的住处，他人已跑了，后长途跋涉追捕（跨省），擒拿归案，白某招供：因他太爱阿凤，而阿凤又爱上了其他的人，他不能接受，遂将阿凤骗到玉米地，残忍用斧头劈死了阿凤并肢解了她，后白某被判处死刑，枪毙了，两人都埋在了我们那的一块公共墓地，相隔不远。

后来去墓地时他们指给我看时，沙地里只剩下木碑竖在那，坟头都让风吹平了。

二兵团的劳改犯

1983年全国严打。之后我们团就被接纳了几批劳改犯，大都是上海和广东的重

刑犯人，全团组建了好几个劳改中队，团里一部分人抽调当了干警，在劳改中

队看管犯人。我有不少认识的人都去了。

劳改犯中人才济济，有会油画的，玩音乐的，刻章的，修汽车的，服装师，

厨师，理发师等等。后来团场好多方面事情都有犯人参加，劳动改造好的立功

的可以获得减刑。

刚到我们那里的时候，那些犯人因为要劳动改造，那些劳动的强度比较大，

都是大渠清淤搬运土方，拾棉花之类，不干的就打，用电棍捅，身上都是一小

块一小块的电伤疤，可能受不了，个别的开始绝食，自残，吞刮胡子刀片，钉

子，小剪刀。

有两个犯人趁劳动期间逃跑了，一个判二十年，另一个是无期徒刑。因为从

我们那过塔里木河只有一个桥，他们不敢从桥上过，跑了犯人，有武警守卫检

查。犯人刚到不久，对我们那的地形也不熟悉，树林中就是大大小小的沙丘，

红柳，灌木和胡杨林。会游泳也不行，因为塔里木河的河床都是沙子，而且它

是季节性河流，涨水时一眼望不到边，枯水时就成了很多条小河，水不深，但

你搞不清哪儿有沙陷，沙陷就是你脚踩上去后会陷下去，越挣扎越深，没人帮

忙的话，泥沙会慢慢没过你的头顶！

那两个犯人不敢从塔里木河大桥走，在河边徘徊好久过不去，又担心被人

发现，犯人都是剃光头，穿囚服。晚上有蚊子咬，又饿又渴，最后判无期的那

个犯人实在受不了，又返回到了劳改队。回来时那个惨啊，衣裤被灌木挂破，

浑身被蚊子和其他虫子咬的大小许多包，脸上和胳膊腿上都是被荆棘留下密密

麻麻的伤痕！

另一个则是十来天后有人去戈壁滩上拉柴禾发现的，人早死了，尸体都被

晒干了，眼睛和脸上的大部分肉被乌鸦和老鹰啄没了，留下粉红色的骷髅！

还有一个死刑犯，逃跑后跑到一孤老头家里，把老头用斧子劈死了，抢了几

十块钱，逃跑了，跑到阿克苏被捉住了，被判了死刑。执行枪决时很多人去

看，我和小伙伴也去了。人被绑着，站在汽车上，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警押着，

拉往刑场。我们到时犯人已被押下车，周围有一圈人站在那不知干啥，可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