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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都点的带队干部是新来的王指导,也许是为了检验下王指导的带兵水平和廉洁程度吧,老钱把多数临近退伍的三年兵都分给了他。通常来说,老兵,尤其是混得不怎么样的老兵,在临退伍前,情绪总会产生比较大的波动,变得难管起来。可出乎老钱意外的是,那些刺头兵在王指导带领下,不仅没有欺生挑事,却反而和他称兄道弟,打得火热。

原来,王指导这人和老钱刚好相反,他既不克扣,也不死板,反正平时高管局补助多少生活费,就给战士吃多少,自己分文不要。如果谁想出去玩下,也只是拿着请假条让他签下字的事,基本没有拒绝的时候。想想也是,都快退伍的人了,你说有必要管得那么死吗?

可问题,恰恰就出在管理的过于松懈上。正因为王指导手松,所以老兵们获得了很多外出玩耍的机会。可说到底,玩这个东西是要靠经济做支撑的,

对于很多家庭条件不好的老兵来说,一个月4、50块的津贴,你让他玩什么?于是,几个空有大量外出机会,却长期囊中羞涩的老兵,便打起了高速路上众多违章车辆的主意。他们与地方上的一个混混勾结在一起,一到半夜,便由混混开车拉着他们在路上四处巡逻。一旦逮住违章车辆,就问司机:“是回所里还是在这里解决?”

司机自然不明白他们的话,只好问:“什么意思?”

“去所里开票的话,罚400,在这里不开票,罚200。”噢,原来如此,如果你是司机选哪种?我想答案应该是不言而喻的,再加上当时多数人,对于武警的职责并不了解,以为我们什么都可以管,所以前几次均被顺利得手。

可人,不可能永远走运的,终于还是遇到了明白人。那天半夜,一名司机被他们按老规矩罚完200后,左思右想,始终感觉不对。自己也是武警出来的,怎么从没听说武警有罚款的权限呢,莫非世道变了?再一看他们开的车,才发现是辆普通的民用面包车,而不是带高管标记的巡逻车,顿时明了。当时司机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一出高速,便随即向康都市公丨安丨局报了案,称有人在高速上冒充武警,敲诈勒索。

但凡这类事,只要有人报案,那么查到驻康都点的武警身上,便只剩下时间问题。果然,第二天下午,康都警方就带着司机来到生活区,进行现场指认。开始,王指导自然坚信自己的兵不会干这种事,还信心十足地集合人员,任由司机指认。可当记忆力过人的司机,把当晚在场的老兵一个不漏地全部指出,康都警方准备带人时,恼羞成怒的王指导便骤然翻脸,坚决不肯让警方带人。

在这里普及一条小小的法律知识,现役军人的司法管辖权属于军队而不属于地方,但军人在地方犯罪时,公丨安丨机关可以根据案情需要将军人带回调查,并移交军事法庭。

注意最后一句,就是说公丨安丨机关没有权利逮捕军人,但有权利移交军方。这就是说,老兵们如果被他们带走,就很有可能会被直接送上军事法庭。而部队里的多数基层军官,偏偏又存在着一个同样的毛病:护犊子。在王指导们的眼里,战士做错了事,自己可以骂他,可以打他,也可以给他处分,但绝不可以眼看着因一时的糊涂,而由外人来把他们送进监狱。

一看带不走,当时丨警丨察也没说太多,只好先后返回。可就在次日下午4点左右,市局竟然再次开来了20多辆警车,和50多名丨警丨察,准备强行带人。这个完全可以理解,怎么说也是相当一级单位,如果连几个武警都带不走的话,以后还怎么办案。

素不知,王指导这人虽然是个政治干部,但身上却具有连很多军事主管都自叹不如的疯狂和野性。一见这架势,他二话不说就红着脸冲文书喊道:“文书——!文书——!把枪柜打开!”

这下,事情彻底闹大了。只见生平第一次被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指住的丨警丨察们,明显都懵了,纷纷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我限你们5分钟之内,全部离开!”随着话音,王指导带头拉动了枪栓。那一刻,在夕阳下持枪而立的王指导,化作了老兵们心中永恒的战神。

最后,看着这名疯狂的军官,无奈的丨警丨察们,只能按他说的那样,在五分钟之内撤得干干净净。不要问我谁对谁错,我不知道,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是非,而只有立场。

轻,重的对立最神秘,也最模棱两难——米兰.昆德拉

空手而同归的丨警丨察们,栽了如此大个跟头,自是不甘就此罢休。可又不可能像黑社会一样,重新纠结人马回去火拼,无奈之下,便只好上报省厅,希望通过省厅来向武警总队交涉,以替自己讨回公道。对于此类造成重大影响的军警纠纷,总队倒也不敢怠慢,随即便下令支队做出调查,并将处理结果上报总队。

于是,没过两天,支队的老大便亲自来到了康都点,找王指导了解情况。在老大面前,王指导当然不敢有任何隐瞒,唯有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统统如实告知。后来据文书说,听完解释后,老大顿时就被气得暴跳如雷,指着王指导鼻子一顿乱骂。可谁承想等到骂完了,气消了,我们老大竟然又笑着冲王指导点了点头道:“你个小王八羔子,一天到晚给老子惹祸嘛!不过你给我记好了,老子一支队的兵,敢惹事,就不怕事,再大的麻烦都有老子替你顶着!”完,真个是小土匪碰到了大土匪。但军队就是这样,往往越是骁勇善战的部队,身上就越是难免会带有一种匪气。其实对于军队,我个人觉得大家都不必因为一些单个的事件,就去刻意美化或者丑化它。毕竟,一支再强大的军队也都是由一个个的人组成的,人多了,其中自然就会有好人和坏人之分。我们不必因为一些军人做了好事,就把整个军队都升华到一个神圣的高度去赞美。也不必因为一些军人做了违纪行为,就上纲上线地去鞭挞讽刺整个军队。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只是我们自己把它弄复杂了而已。

最后,由于涉案数值不大,那几名老兵被支队关了一个月禁闭,并每人记大过一次后,就算了结。至于上面一直想要的解释,则被老大以一句查无此事,给轻轻挡回。虽然都知道是我们老大在护犊子耍无赖,可对一个当了八年支队长,早已前途尽失的老资格军官,谁也没有任何办法,唯有将此事不了了之。

小鸣失踪了,是在帝豪被查的当天晚上失踪的。不过和张志宏的“被失踪”不一样,小鸣是自己跑路的。这是我刚刚从胖头鱼的来电中获得的最新消息。但很可惜,他此时打来的这个电话,多少显得有点不是时候,因为现在的我,正被琳琳的事搞得心乱如麻、自顾不暇,实在没有太多心情陪着他一起唏嘘感慨,于是匆匆聊上几句后,我便放下了电话,找老钱请假赶回支队。

琳琳病了,是几天前在石水医院做体检时查出来的白血病。半小时前,当我亲耳听着她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地求我回去,求我不要丢下她,告诉我她不想死,还想象以前一样躺在我怀里撒娇耍赖时,自己的心,仿佛跟着她的哭声,开始被一点点地撕裂、破碎。

回去的路上,相信我的脸色一定很吓人,因为那个私家车司机,从上车起就一直没敢和我搭讪,直到最后,才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同志,到了。”

在支队和另外两个值勤点的老乡那里搜刮一圈后,我终于顺利地借到了3000多块钱。于是一回到驻地,我便拎着两条红塔山,去找老钱批探亲假。开始,老钱并不同意,只是打着官腔告诉我中队探亲的名额满了,得等有人回来后才能走。但很快,他就松口了。

“我得马上走,女朋友病得很厉害,这是家里来的信。”我边说边向老钱递上信封。至于信封里面的内容,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中国的官吏就这样,明明是做**的,平时却总喜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以为会被人误会成是圣女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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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已成往事——一个老兵的黑道记忆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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