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四年,家乡闹匪,远在二十里之外的肖土匪又带着一帮毛贼趁着风急夜黑一路狂奔进了村子,村里村外顿时闹成一团,狗吠人哭。爷爷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哆哆嗦嗦地从床上坐起来,拨亮油灯,然后颤悠悠地来到窗前,只见屋外火光冲天,火光之下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如魔鬼般地晃荡着,一个矮小粗壮的男人站在火光前面,骂骂咧咧地叫道:“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新纳了小妾也不给爷禀报一声,也好让大爷我送你一份大礼!”
爷爷见是肖土匪顿时吓出一声冷汗,转身赶紧吹灭油灯,摇了摇身边酣睡的女人,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玉儿,你醒醒,大事不妙,肖土匪进了村。”
香玉睁开惺忪的眼睛,正想抱怨爷爷不该打搅她的美梦,猛然间听见屋外人声鼎沸,一脸惊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来不及穿戴好衣服,骨碌碌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又跌跌撞撞地靠近窗棂边,这一看不打紧,只听她“啊”地一声便瘫软下来,两脚早已不听使唤。院子门早已响起了噼噼乓乓急不可耐的敲门声,爷爷顾不了那么多,把香玉塞进床底下,急切地说:“你千万别动,我出门去瞧瞧。”
刚走出里屋,肖土匪早已破门而入,爷爷一边双手抱拳一边笑脸相迎,肖土匪急了一个勾拳击来,爷爷 “哎呀”一声被打趴在地,血咕噜噜从鼻子嘴角里渗出来,爷爷依旧哀求道:“肖英雄,有失远迎,有话好好说……”
“你妈拉巴子,死到临头来装香,今晚不要你的银元,大爷只想与你家新娘子亲热亲热。”说完一阵狂笑,大踏步走进了里屋。一壶烟的功夫,肖土匪又折了回来,一口雪亮的砍刀架在爷爷的脖子上,凶神恶煞地问道:“新娘子藏在哪了?快说!”
爷爷忍着伤痛坐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肖英雄,玉儿昨天回娘家了。”
“呸,老东西,你他妈的老牛吃嫩草,总得给爷尝一口吧?”话音刚落,肖土匪轻轻地提了提大砍刀,鲜血早已染红了爷爷的衣领,然后又咆哮着:“说不说,不说一刀要了你这条老命!”
爷爷的嘴嚅动了一下,一股血腥味喷涌而出,爷爷知道今晚难逃一劫,死也不松口。肖土匪急了,一脚把爷爷踹倒在地,正在这时,一小土匪急冲冲地从里屋跑了出来,大喊道:“大哥,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肖土匪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
“你要的那个女人!”
只见肖土匪手起刀落,爷爷的魂魄早已云飞天外,大奶奶跪在爷爷的身边呼天抢地,二奶奶什么话也没说,两眼一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昏厥过去。
天微亮,肖土匪走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没有见到过年轻美貌的三奶奶,听人说,是肖土匪掠玉儿做了肖土匪的押寨妇人,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待续)
2
爷爷被肖土匪砍死后,一家人像天蹋了下来,哭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一堆乱事堆在眼前,压得大奶奶喘不出一口气。大奶奶本是一大户人家的女儿,自从嫁给爷爷后,除了在家拜拜佛什么事也不干,也不会干,二奶奶是一个唱大戏出身的女人,脑袋瓜子倒是很精明,每年收租收债之时,她总是爷爷的左臂右膀,起初几年很是得到爷爷的宠爱,可是多年过去了,肚子里一直风平浪静,心里总觉得对不起爷爷,过去的女人,如果生不出孩子,不会去怪罪男人无能,只是抱怨肚子不争气,不能为爷爷添丁续香火,于是平日里百般讨好自己的男人,成了爷爷的影子。如今爷爷在她的眼皮底下暴死,她受不了这场腥风血雨,一时受到惊吓,每天神魂颠倒,什么事也做不成,于是,柔弱的大奶奶只好挑起一家人生活的重担,请来道士给爷爷做了七天法事,超度爷爷的亡灵,然后把爷爷埋在自家的一块风水宝地,总算让爷爷入土为安。
大奶奶生了两个儿子,正在城里上学,自从爷爷死后,两兄弟卷了铺盖回到了家乡上学,不是没有钱,而是父亲死了,大奶奶生怕管不着他们,如果他们兄弟俩再有什么闪失,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男人?
大奶奶一直恨肖土匪,巴不得扒了他皮吃了他的肉,可一个女人身单力薄怎么能斗得过这个悍匪?于是大奶奶暗暗托人让另一个山头的李土匪劫杀肖土匪,那土匪爽快地答应下来。
某日,李土匪带着两个小兄弟偷偷地在一个夜晚来到大奶奶家,大奶奶又惊又怕,李土匪说:“杀掉肖土匪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虫子那么简单,不过,我们山头上的兄弟那么多,每人五个银元,你至少也得给几千吧?”
大奶奶见李土匪狮子大张口,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李土匪生怕要不到那笔横财,威吓道:“你不给也行,既然你有杀肖土匪的心,恐怕肖土匪也不会放过你一家老小。”
大奶奶早已吓破了胆,只好让人准备两担银元,顺手还给了李土匪十根金条,李土匪吃饱喝足,让两个小兄弟用布袋子把银元装了起来扛在马背上拉走。刚走出院子,恰巧遇见二奶奶,李土匪早闻二奶奶姿色过人,又会唱戏,来不及给大奶奶打一声招呼,掳了二奶奶便走,大奶奶听见二奶奶的哭喊,刚走出院子探个究竟,李土匪早已把二奶奶拦腰抱住骑在马背上,举起马鞭狠狠地往马屁股上一抽,只听见马嘶叫一声,月色里顿时扬起一阵尘烟,李土匪转身叫道:“借你家二奶奶给我们兄弟们唱几天大戏,过几日还给你!”
待续……
3
爷爷是怎样得罪肖土匪的?其实话说起来很长,爷爷虽说是本地的土财主,家有良田万亩,方园百十里地都有都有自己的佃户,每年到了佃户交租还债之时,可谓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人见了爷爷之后都会颔首低笑问个好,请个安:“那老爷,今天收成好,多收了三五斗,一次交清给你。”
爷爷总会说:“如果实在家里有什么难处,欠一点也没什么,等下你们交完租后,就去厨房里吃点便餐,免得回去空着肚子。”正因为如此,远远近近的乡亲都爱租爷爷的田种,而爷爷自己也非常节省,不管去哪儿,只是穿一件洗得很旧的长衫大褂,外面系着一条布片打成结的腰带,如果不熟知爷爷的人,哪会想到他是一个大财主?让他唯一头疼的是肖土匪,每年这个时节,肖土匪都会来问爷爷要保护费,而且水涨船高,从不含糊。爷爷实在受不了那种打劫,便告了官府,官府也上山剿了几次,奈何此山易守难攻,而且肖土匪工夫了得,加上手下帮不要命的喽罗,那能与土匪真刀真枪地实干?于是官府的人马每次到了山下只放几声空枪,然后大摇大摆地回到村子里,大吃上一顿,拿了赏钱后一走了之。从此爷爷得罪了山上的肖土匪,他更是变本加厉了,时不时骚扰爷爷一家人,甚至绑票过二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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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二奶奶被李匪强掳过去,大奶奶一时慌了神,她不敢声称与李土匪私下的勾当,但二奶奶这事无论如何也得让族人知道,问个解决的办法。于是,同族的老少爷大婶奶奶都聚集到爷爷家里,为大奶奶出点注意。
大伯说:“二奶奶无非去给李麻子唱几天戏,恐怕过几天便会放回来。”
“如果不放回来,我怎么对得起自己刚刚死去的男人?大奶奶边说边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