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们一监区的谢小宝,在井下抽水时,因意外触电,抢救无效而死亡。谢小宝在井下抽水期间,不穿戴绝缘鞋,不戴绝缘手套,在井下属于严重的违章作业!因触电造成的死亡!…… 是触电造成的死亡!监狱领导在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2)
打“洞子”的小队在加班加点的掘进,一天多的时候掘进十来米,少的时候也要七八米。大家都在算计着,今天差不多该透了,本来预算着今天的活儿很轻松,还有五六米就透了,但都放了六炮了,还是没有透,六炮就有八九米的距离。全小队的人就纳闷了,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真是邪门了。没有办法,继续打眼、放炮吧!
放了一炮,又放了一炮,还是没有透!打眼的心里有点不耐烦了。“他奶奶的,你说今天真是邪了!”打眼工骂骂咧咧的在打眼。“我就不信啦,他妈的!多装药!我就不信这一炮还透不了!!”打眼的一边装丨炸丨药,一边说。这一炮,他装了两倍的丨炸丨药。
说句心里话,谁不烦呐!本来今天打算五六个小时就上井。可到现在已经有十一个小时了,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再说今天还是礼拜六,大家心里还想着上井打牌呐!搁谁谁也心烦啊!你说熬了一个星期了,只有礼拜六、礼拜天可以打牌、下棋、看电视。谁心里不急啊!偏偏也赶巧了,今天这“洞子”该透了不透!
“轰隆——隆——”烟雾迷漫的一炮!这一炮,因为装丨炸丨药多,有个犯人的安全帽都被放炮产生的冲击波给掀掉了,滚出去老远!在井下放炮不像在井上放炮,因为井上放炮产生的冲击波可以四下里散去。井下可不同,周围除了顶板、底板就是巷帮,冲击波要散去只有顺着巷道,所以在巷道里,感受到的冲击波就很强烈。烟尘慢慢散去,几个犯人顺着“洞子”就爬进来,用手中的矿灯照着“迎头”,(“迎头”,专业术语,就是搞掘进的端头,刚才装丨炸丨药放炮的地点就是迎头)。
“透了!透了!!他妈的终于透了!!”好几个人在咋呼着。他们争先恐后的从炸透的窟窿里爬了出去,来到了下材料道里,巷道里还是烟雾腾腾的。放炮的犯人,的任务结束了,心里有种很痛快的感觉,他在巷道里溜达着,计划着上井后怎么玩,和谁一起打牌。
“啊——!快来人啊!!”打眼的犯人大叫着。
烟尘散去了,打眼的发现,就在“洞子”透口向下两三米的地方,有一个用木板支撑的座位,上面铺着大衣,座位下面一米的地方就是一个水坑,水坑里趴着一个人,头伸在水里,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水坑里的潜水泵还在转动着抽水。
原本设计的“洞子”出口不是在这里的,应该离这儿还有十几米远。怎么能斜了这么多!大家心里都很纳闷,如果不斜,早就透了,正是因为斜了的原因,才多打了十几米远。
众人都围了上来,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一个个的都愣在那里。
“快打电话!快打电话!向调度室打电话!”打眼的犯人大叫着说。有人就飞快的爬进刚打好的“洞子”向运输巷爬去。因为运输巷里有电话。
(3)
真是一个倒霉的日子,今天本来就超了时间,多干了这么多活,有摊上了这么档子事。
很快监狱里就来人了,来了七八个领导。他们看了看现场,向在场的犯人仔细的询问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就让犯人们上井了。在大家上井之前,监狱领导向犯人们说了:“上井以后,先不要把这件事胡乱的说,如果走漏了消息,大家吃不了兜着走!大家回去吃了饭,一起到狱政科去做一下笔录,大家都听好了,上井后一定不要乱说话,否则,出现一切后果,由大家负责!”
死的犯人就是谢小宝,至于是怎么死的,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先不要下一个确切的结论,因为是“安全事故”到时候一般监狱会给出一个结论的。
狱政科里,监狱领导在向今天在现场的犯人们开会。会议的内容就是要求大家要向积极改造的行列看齐,要积极的靠拢政府,只有积极改造,才会更快的走出监狱大门。一番罗嗦以后,话题才转到主题上来。
今天你们一监区的谢小宝,在井下抽水时,因意外触电,抢救无效而死亡。谢小宝在井下抽水期间,不穿戴绝缘鞋,不戴绝缘手套,在井下属于严重的违章作业!因触电造成的死亡!…… 是触电造成的死亡!监狱领导在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当晚,还是这几个人,被安排夜班下了井,由某个监狱领导带领着,到了事故现场。
这一夜,大家干的活很多。在监狱某位领导的指挥下,将谢小宝的尸体从水坑里拖了出来,并抬到了“洞子”里先临时存放着。在离谢小宝死的地方向下十几米远处,先做了防冒顶、防片帮支护,又重新挖了一个蓄水坑,把水引到蓄水坑里,并放好潜水泵,然后,清扫了一遍现场,又从“洞子”里把谢小宝的尸体抬出来放到了新的水坑旁边。……
在电话的催促下,狱政科领导下半夜两点时分就来到了现场,带着相机,“嚓-嚓-嚓——”一阵拍摄。
下半夜三点多钟,处理现场的犯人们才上井。回监区后,被告知休息三天,以弥补一下加班的辛苦!休班在监狱里是一件很难得、很高兴的事!可几个人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心里感到十分沉重,一种压抑感将他们紧紧包围,使他们难以抗拒难以挣脱!……
人的生命,在监狱里就是那么的轻,轻的如鸿毛一般。现实就是现实,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而无情! 在监狱里,人就要学会照顾自己,无论你是伤了、病了,你都要自己去悄悄的承受,没有人会对你怎样,也没有人应该对你怎样。在监狱里呆的时间长了,就会把人培养出“狼性”,而这种“狼性”还是草原上的那种孤狼,一种有生命力、有战斗力、善于自己舔舐伤口、在暗夜里“嗷——嗷——”长啸的苍狼!
我仔细的倾听着这名犯人的陈述,仔细的做着记录,他的要求就是,假如有一天我会出去的话,让我把这些事件详细的写出了,也算是对死者的一个交待。这不是今天,我完成了他的夙愿,也完成了我的一个任务,一个责任,一个不可也无法推卸的责任!
第十章新天
(1) “你叫什么名字?”
“高红枫”
“犯了什么错误,被调到这里来的”
“没犯错误”
“嗯?没犯错误?你不是从‘禁闭室’调过来的?”
“不是,我没有关过‘禁闭’”
“嗯!?不会吧,你没犯错误,怎么会调到这里来呢?”
“不知道,反正就被调到这里了”
“你想一下,最近也没有犯过什么错吗?”
“哦,前段时间和教导员闹了一点小矛盾,不过早就没事了”
“闹了什么矛盾啊?”
“也没有什么,就是教导员想拿皮管子打我,我提了把暖瓶想砸他。”
“奥哟!这还不是犯错误啊?”
“凡事都得讲理啊!我值门岗他说我睡岗了,我没睡,而且有很多人为我作证,他就无端的想拿皮管子打我,哪能行啊!”
“哦……哦……”
“要不,监狱不早就关我的禁闭了,啊?”
这是我调到十五监区后,监区教导员和我的真实谈话内容。
短短的几分钟谈话,我想教导员就很清楚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了。随即,就安排我到五楼去和几个新犯一起进行入监学习。
说句心里话,据我的了解,监区和监区之间调犯就不需要再进行入监学习了,因为都是一个监狱,再说都是老犯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既然教导员让学习就学习呗!反正也就是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