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不说哭,要说惊叫唤。
在诗歌之夜的狂欢中,我一直感觉我是一个疯子,其他人感觉我是一个神。我是神,我把满屋子的人变成了疯子。我是神,他们是疯子,我很神,我不是疯子。回到家里,我对妻子说我很神,我把人变成了疯子。她很不安,她说我是疯子,她相信我是疯子。我不是神,我是疯子。我想让她快活起来,所以,我握着她的手,我说今晚我的生命如花怒放,迷住了无数的人。她没有感受到我的快乐,她不喜欢我,她说我不是神,我是神经质,我是神经病。
我的手机响了,我不想去接,我讨厌手机,我不喜欢下班后有人打我的手机,我喜欢关机,我想清静,我忘了关机,我的手机叫个不停,我知道妻子想去接,我阻止了她,我说不准接,她没有去接,我也没有去接。我讨厌手机,手机也是工具,手机是累赘,手机是麻烦,手机总是带来麻烦,我知道手机会带来很多麻烦,我不想要手机,因为我不想要麻烦。我想尿尿,我走进厕所,我看到妻子在里面冲澡,她喜欢冲澡,每天晚上上床前她都要冲澡。我爱她,所以我喜欢看她冲澡,喜欢看她的裸体。我也冲了澡,我也喜欢冲澡,我喜欢和她一起冲澡。她说一个四十几岁的人性欲还那样强,罕见!我说我放任自己,这才罕见!她爱我,所以提醒我说已经不是放任的年龄了。我并不赞同她的说法,因为放任是生命怒放的一种标志,这跟年龄无关。很多人惧怕这种放任,他们把自己的生命禁锢成一潭死水,一辈子风平浪静,到死也没有掀起一点涟漪。我不喜欢这样的生命,但我喜欢生命,我喜欢怒放的生命,所以,我想放任,我需要放任,我认为放任是思想的大解放,放任是自我的大颠覆。我追求放任的生活。我妻子不追求放任的生活,因为她很传统,她不喜欢张狂,她说该睡觉了。我们上了床,她睡下了,我带着笔和本子,我没有睡下。我想重新提笔写下今天的生活。
我写得很困难,我坚持往下写,我妻子睡在我旁边,她老动,她想睡着,她睡不着。我感觉她在看我,她为我担忧,她感觉我写得很困难,因为我眉头皱成一团,我找不到恰当的词语表达我的意思,我叹着气,我妻子也叹着气。她以为我写不出来很痛苦,我确实很痛苦,所以我叹气,我妻子问我又在胡乱写啥。我把笔记本合起来,因为她想看。我说我闲得心里发慌,一年多不写了,想写。她认为我在写小说,她不了解我,她不想让我写小说,她为我担忧,她说写了这么多年的小说,还没写够啊,人都写成了神经病。我不是神经病,我想写,我喜欢写作。今天我又开始写,因为我有许多话想说。我不写小说,我写事实,我记录事实。我开头开得很困难,我无法写快,但我要开头,我要写一个好的开头。我已经开了头,我喜欢一个好的开头。我这不是小说,我写下的一切是事实,我不要技巧,我只要事实,我用简洁的手法写。我还想继续写下去,我希望妻子赶快睡着。
她无法入睡,她转辗反侧,她焦虑不安,她想睡可是睡不着。我知道是我让她不安,是我让她睡不着。她喜欢我的写作,因为她觉得我的写作比很多人都好,但她不喜欢我写作。我问了她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问她能不能理解写作是死亡的舞蹈。她不会想到死亡,因为她不想死。她也不了解写作,因为她不写作。我想到死亡,因为我不怕死,我了解写作,因为我喜欢写作。她在打哈欠,她认为我该睡了,我没有打哈欠。她担心我在写作中说一些有关别人的坏话。我不说坏话,我说事实,我写的都是一些有价值的事实。她在咳嗽,她又打了一个哈欠,她想引起我的注意,她觉得这样可以强迫我睡觉。她看着我,觉得我不懂她,我懂她,她不知道我懂她。她没说什么,但是她很痛苦。她想强迫我睡觉,因为她觉得我应该睡觉。她并不关心我的写作,她关心我睡觉。她觉得我很累,我真的很累,我打起了哈欠,哈欠和流感一样,能互相传染,我被她传染上了哈欠,她打哈欠,我也打哈欠,她并不了解我,她并不了解写作是死亡的舞蹈。我答应自己再一次写作,也就是说,我答应自己再一次用笔写作,不是想杀死别人,而是想杀死自己。既是想杀死自己,也是想杀死别人。我不想让我成为他们的工具,我也不想让他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不想给他们机会,我知道他们只是利用我,而不是看重我,他们小看我,我不能让他们小看我。我不久以后就要办一个“余平写作班”,我要为这个写作班打广告,加入这个写作班的人除了要缴一定数额的学费外,还要上交一份作品供我参考。我要为那些进入写作班的人讲我的作品,我要他们了解我,所以,我要办一个写作班,让他们分享我的生活。我写过两本小说,一本是《心理黑洞》,一本是《樊哙森林公园》。我的小说卖得并不多,知道的人很少,所以,他们不尊重我,他们把我当作工具,我不想当工具,我不是工具,我是工具,我要办写作班,我要给他们赠送我的小说,我要让他们读我的小说,因为他们是宣汉人。他们需要我的故事,因为我也是宣汉人,我写的是宣汉人的故事。
如果让我自己去挨家挨户推销我的小说,我愿意这样去做,但我不会这样去做,因为我不想我的小说落到不喜欢读书的人的手里。我知道他们会用我的小说去擦屁股,他们喜欢用书或者报纸擦屁股。我希望有人读我的小说,我希望有人买我的小说,因为喜欢读书的人才喜欢买书。我喜欢读书的人,我更喜欢买书的人。宣汉人不喜欢读书,宣汉人不喜欢买书。宣汉人情愿把钱拿去打麻将、泡妞或者喝咖啡,也舍不得拿这些钱的零头去买一本书,他们讨厌书,他们把书看作是苍蝇,他们像拒绝苍蝇一样拒绝书。我不喜欢宣汉人,我看不起宣汉人,我认为书是人的必需品,是一种营养。我曾经说过吃饭、读书、做爱是人生的三件大事,缺一样都成不了真正的人。我爱书,我要去召集喜欢写作的宣汉人,我要办一个写作班,我要和他们说话,我要对他们说:“你们听我说,我是个作家,你们也会是作家,我们都是作家。所以,我们应该互相支持。”我知道我们国家已经进入一个全民皆是作家的时代,要成为作家非常简单,就像成为妓女一样简单。我不是妓女,我是作家。我不是作家,我是妓女,我是妓女一样的作家。我不是妓女一样的作家,因为我不会迎合读者,他们才是妓女一样的作家,因为他们很会迎合读者。我不会编造鬼哭狼嚎的鬼故事,我也不会杜撰穿越时空的悬疑故事,我更不会虚构离奇神秘的盗墓故事,我只关心人的生存感觉,我喜欢感觉,因为我有很强的感受力。我要办一个写作班,我要培养他们的感觉,我要问他们一个关于书的问题,如果他们能深深地感受到我,他们就会去买我的书,他们就会对我肃然起敬。如果他们没有感觉到我或者不了解我,我就继续是一个可怜的不幸福的人,我出的书就算白出了,我会感到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