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智勇笑道：“老孙啊，你这个小姨子人很好啊，当初怎么就把她放到地方上去了呢？”一旁的吴波连连点头：“是哦是哦，怎么就不介绍给我呢？”

另一边沈小华忍不住了：“小吴就你那熊样，是好人能跟着你？”

吴波很不服气：“我这熊样咋啦，还能比你差哪儿去？看我今天不灌死你。”

“好啦好啦。”孙树平笑骂道：“王八笑话鳖上炕，伸出脖子都一样！当初我说有这么个姨妹子，看你俩闪的，就像要挂个五保户一样。现在啊，就你们这急死白脸的德性，我们家刘芳那时也不一定能看的上？”

“看上看不上，那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吴波接下来一句 “难道说领工资的还不如挣工资的？”话还没出口，刘芳就端着那盘香肠走了进来，忙忙咽了回去。大家的矛头就一直指向了孙树平，每个人都要和他喝酒，孙树平连着几杯下肚，一张脸渐渐地就有了猪肝色。

刘芳闲着无事，就拿了小兵的一本连环画《草原英雄小姐妹》来翻看，耳朵里却听到他们几个猜拳划枚和说着兵团煤矿拜年的事。

吴波和沈小华又为了领导待见不待见的事儿争执起来，沈小华取笑吴波初一清晨就巴巴地跑到矿长和指导员家门口蹲着，冻得唏哩哈啦的，只为了给领导拜个早年。而吴波则不屑地说有一天中午蒋矿长从巷道里出来的晚，是谁打了饭菜在食堂门口等啊？不知道人家要回家吃饭的吗？刘芳一旁听着他俩互相斗嘴揭丑，不由得“噗哧”笑出声来。

这两个人好象才想起还有个外人在旁边，颇有些不好意思，吴波便转了话头：“老孙啊，你每年过年都打发老婆孩子去指导员家，不怕杨大个子给你小鞋穿啊？”黄智勇半天没有开腔，这时也插言道：“我说老孙，过去的事儿就算了，人家是领导，你也不要太计较了。”

一句话戳到了孙树平的痛处，端在他手里的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顿：“他是个什么东西？当个破官很了不起吗？他不把我当人看，我还上赶着有这张脸去贴冷屁股！”

原来孙树平千般都好，就是有点瘌痢头，他本人对此十分敏感，所以戴了帽子遮掩，大热的天也不曾脱下。矿里的人也都知道他这点讲究，言谈间都尽量避讳，只有杨大个子不在乎惯了，有一次开玩笑时竟将他的帽子摘了下来，让他斑秃的脑袋大白于众人目光之下。因了他是指导员，孙树平虽然恨得牙痒痒的，却也不便当众翻脸，这个疙瘩就一直结到现在。

黄智勇见状便扯开话题：“你说这人吧，抓生产为矿里倒也尽心尽力，昨晚我起夜，都两点多钟了，还看见这家伙背个枪在转悠着巡逻呢。”

吴波道：“他是民兵队长啊，他不巡逻谁巡逻啊。”

黄智勇有些不以为然：“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半夜天寒地冻的，谁不喜欢在家里搂了老婆睡觉啊。”

沈小华嘿嘿地笑着：“他怕是不愿意搂自己家的老婆吧？”

孙树平一拍大腿：“着啊，把别人的女人当自己的老婆看待，多好的领导啊！”

刘芳实在听不下去了：“姐夫你喝醉了吧？喝口茶歇歇？”孙树平连连摆手：“这点酒将将够打底的，怎么会醉？”趁着酒兴还想再说时，只听得门响，见刘玲拉着儿子小兵掀帘走了进来，便立刻住了嘴。

“哟，还喝着啦？”一转眼见刘芳坐在一边，说道：“小芳，你来啦？孙强呢？”

刘芳笑着说：“还不是跟姐夫一样，在家灌酒呢。”

“这些矿里的人，都一个德性。”一拍儿子的后脑勺：“还不快给姨娘拜年？”

小兵走到刘芳跟前：“姨娘，新年好！”

刘芳摸着小兵冻得红扑扑的脸蛋，笑着说：“好，好。”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拾圆的票子塞进他的口袋：“来，姨娘给你买的新衣服，看看喜不喜欢？”

刘玲眼尖，嗔怪道：“你还给他那么多钱做什么？刚才在指导员家，指导员硬塞给他5块，叫他不要收，他藏得比谁都快，真是厚脸皮。”

那时间人们结婚，随礼的份子也不过2块钱，这5块钱的压岁钱显然已经很多了，喝酒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刘芳回到家里，只见桌上杯盘狼藉，孙强躺在里屋的床上呼呼大睡，心想也不知这家伙是不是先躺下的还是被那几个人扶上床的，忙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满屋的酒气熏得她有些头晕，便去掀起门帘，敞开了门，任由一股冷洌的寒风吹进。过不了一会儿，屋里的空气便变得清爽起来，刚刚扫完地收拾好桌子，套上围裙准备洗碗的时候，就听门外有人喊：“孙哥，孙哥在家么？”走到门口一看，原来是段祺和另外一个她没见过的年轻人，忙让了进来。

段祺自从上次在罗宁家见过刘芳一面后，那颗本不安份的心就更加地躁动起来。二十五岁的他还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但众多的“盲流”混在一起时，谈论女人和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几乎就是这些正值精力旺盛时期的男人们每晚必做的功课。昏黄的灯光下，每个人都将自己经历过的、道听途说的与女人之间的那些事儿拿来当众炫耀，其中当然不乏添油加醋，有一讲十。说者唾沫横飞、自我陶醉，听者也意兴盎然，悠然神往。耐得住而有些门路的，隔两天便家花野草地打打秋风，混个露水姻缘，耐不住却又没什么本事的，就只好左手老婆右手相好的自行解决。所谓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见过猪在地上走？听得多了，自然间接收获的经验就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接下来就是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理论与实际相结合了。其实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身上的沟沟壑壑就那么几条，谁也不比谁少知道些什么，只是因了各自天生的猎奇捕艳心理作怪，才演绎出了生活中这许多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

段祺至今还未与女人有过亲密接触。

刚进新疆的时候，段祺坐在那老式解放牌客车里晃晃悠悠，昏昏沉沉，面对窗外一望无际人烟杳渺的戈壁滩，除了一丛丛的芨芨草和公路旁一根根闪过的电线杆外，段祺已满目苍茫，全然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只知道要去的终点站是伊犁，对其他地名和路过的地方则一概不知，路途中别人下车吃饭他也不敢动一动，一是怕浪费了仅有的几个钱，二是怕错过了开车时间，只是就着一壶凉水啃着自己从家里带的烙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