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由于这层关系,那天两人在当铺重逢,苏轼首先认出了高俅。
两人叙旧良久,苏轼同意了高俅提出的一个商业协定:
甲方(苏轼)每月负责给妓院(乙方)写促销横幅,乙方提供给甲方劳务费(宣纸要多少给多少)。
高俅还私下搞了个附加条款:甲方教乙方代表识字。
于是这个月底,该妓院就装潢一新,从里到外都挂着苏学士的手书。
大门上的匾额是“西北望、射天狼”,进去了有两道门可选:
一边是面向普通顾客的“淡抹浓妆总相宜”,一边是针对重口味顾客的“老夫聊发少年狂”;
要是口味再重一点,高俅就会把客人引到一个偏门,上书“左牵黄,右擎苍”……
有了这些噱头,妓院的档次一下子就上去了,让老板大赚一笔,也让他发现了高俅的商业才能,给他涨了不少工钱。
假如高俅能在这个行业继续发展下去,中国历史上可能会少一个奸臣,多几本《Playboy》、《Penthouse》之类的古典名著。
然而不久以后,该妓院在一次扫黄行动中被查封了。
两人的第三次重逢,就是在高俅差点被打死的那个冬日黄昏。
苏轼只瞥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青年就是高俅。
故人的出现给了高俅希望,他擦干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苏...苏老先生,这几年......你上哪儿......玩去了?”
“我?呵呵,皇上又派我出去办了点事。高小二,你呢?”苏轼笑呵呵的问道。
“禁军……派我去外地办了点事……”
夕阳里,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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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高俅的伤很重,在苏轼家躺了三四个月才痊愈.
痊愈之后,他就留在苏家,一边打杂一边跟着苏轼继续识字。
等到文化水平高点了,他又当小史(秘书),负责抄抄写写。
在苏家的几年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家乡东京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城市。
大街上的马车越来越多,以前这玩意儿只有官宦人家才用得起,如今人人都恨不得买一辆。
外地口音的人越来越多,全国的人都拼命往这里挤,搞得在东京找个住处难于登天,不少人被迫在地下室里四世同堂。
物价越来越高,动不动就疯涨,十年前的人一辈子的积蓄,放到今天顶多买两捆葱。
人也越来越坏,只盯着钱,路上有老太太摔倒,谁也不敢扶,因为扶了就会被赖上,不赔钱就扭送开封府。
另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方方面面的人都搞起了房地产——弄地皮,建宅邸,然后倒手一卖就赚数万贯。
这样一来,东京寸土寸金,买个房子要掏光三代人积蓄。
户部的最新调查显示,把东京的地全卖了,足以买下整个辽国。
高俅看着这个疯狂的世界,心惊胆寒。
他觉得自己这么一个半残废,要是哪天没了苏轼这个靠山,肯定是死路一条。
但是偏偏苏轼动不动被快递出去的毛病还没改——这期间又被贬出去两次,高俅跟着走了一次,另一次留在东京看家。
他经常看见苏轼半夜在家自己研究全国地图,眼光久久盯着中国的南端,唉声叹气。
高俅知道,苏轼早晚要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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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之前讲述高俅的故事,顺序上可能有点乱。
按照时间来讲的话,这些故事发生的次序是这样的:
高俅十二三岁时目睹父亲捅死禁军,为生活所迫走上了踢球蹭饭的道路,捡球时认识了一个姓苏的大胡子,然后就被送去治疗球瘾;
回东京时,高俅有十五六岁,开始在妓院打工,在当铺跟苏轼重逢,两人开始了商业合作;
在那之后一两年,妓院被查封,高俅和苏轼失去联系;
大概十九岁的时候,高俅被园社退役,上街卖艺被打昏,然后再次遇到了苏轼。
二十岁起,高俅就开始在苏轼手下当秘书了。
我把这个时间表重新描述一遍是因为在这中间还有一件影响历史的事情发生。
大约在高俅入住苏家大院一年之后,一个年轻人被押到了撒马尔罕。
他就是完颜阿骨打。
这是辽国人地图上最靠西边的位置,这意味着辽国皇帝打算让他一辈子在这里放羊。
然而一些历史偶然事件改变了他的命运——塞尔柱突厥忽然崛起,玩了命的往东扩张。
等到阿骨打被押解到这里时,城头已经升起了新月旗。
辽国的士兵一看,撒腿就跑了。
“年轻人,讲讲你的来历。”
苏丹听说有个东方人来到这里,很好奇,于是亲自接见。
阿骨打敏锐地觉察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强大民族很有利用价值——那年头生存在夹缝里的小民族都天生有这点眼神,要不然早死光了——于是他开始声泪俱下的控诉契丹人的民族压迫。
需要说明的是阿骨打跟汉人接触不少,尤其喜欢听评书。
评书的内容别的没记住,但yy情节记得一清二楚。
给我一支军队!
给我一个公主!
至少给我一个官当当!
阿骨打在心里默默祈祷。
然而塞尔柱是个军人政权,有文化的人不多,更别说外语人才了。
阿骨打的契丹官话本来就不流利,完整句子说不了几句。
他又尝试了女真语,结果更没人懂了。
苏丹好奇心更盛,把手底下全部笔杆子都找来了。
于是阿骨打的故事被从女真语翻译成朝鲜语,朝鲜语翻译成蒙古语,蒙古语翻译成阿拉伯语,最后终于译成了突厥语。
不幸的是,他的本意经过层层翻译,发生了不少变化。
“什么?辽国皇帝能空手杀熊?”苏丹很愤怒,“你当我是傻子吗?”
旁边的将军们也纷纷开口呵斥:
“你口出狂言,想恫吓我们吗?”
“契丹人派你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宣战吗?”
“苏丹,先烧死这人,然后东征!”
“不是不是,跟熊没关系——那天是要跟皇帝一起吃鱼……”阿骨打慌了。
“什么?辽国皇帝陪你吃鱼?你是什么人?使者?国书呢?我看是个间谍!”
“不是不是……”阿骨打吓坏了,“不是他请我,这饭不吃不行,不去的就得骑木驴……”
然后阿骨打绘声绘色地用肢体语言解释“骑木驴”是怎么回事。
“哦——”
看着阿骨打不停的指向自己的屁股,苏丹恍然大悟。“原来丫是辽国皇帝的男宠!”
殿上的文武百官哈哈大笑。
“妈的这些异教徒,真他妈会玩啊……”苏丹一脸羡慕的喃喃自语。
“苏丹!请让我们挥师东进,拯救那些异教徒吧!”阿骨打退下去之后,大将们义愤填膺。
苏丹摆了摆手。
“真主的剑锋,锋利得无可抵挡,但不要忘了,它不是直的……”苏丹说。
需要说明的是,这其实是当年在小亚细亚抓到的一个英格兰变态劝他出柜的一句话,被他理解错了,拿来当成了座右铭。
“要杀死大骆驼,首先要让他疲于奔命,自己把力气耗尽。这个人,我有用……”
苏丹看着阿骨打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