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高俅为例,他在圆社混了十年,几乎没攒下什么钱,只是在退役时拿到了500文的遣散费。
据高俅的队友回忆,此人老是落选不是因为技术不行,而是由于早年受过伤,发挥受限制。
同样由于这一身伤病,他退役以后稍重的体力活都干不了,因此差点饿死,最后只好出来卖艺乞讨。
足球在宋代是一项跟现代足球很不一样的运动。
具体来说,那时候的足球实行单门制,几乎没有对抗性,更像踢毽子之类的杂耍,观赏性很强。
高俅的技术很不错,按照施大爷的说法,能把球踢得好像粘在身上,因此他卖艺的第一天就观者如墙。
高俅在圈中听着看客的喝彩,一时间也就忘了自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处境,好像又回到了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日子。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甚至觉得如果能以此为职业,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另外他还是个头脑灵活的人。
他不一会儿又想到,自己跟一些退役的前辈还有联系,听说这些人现在不是在澡堂搓澡就是在看传达,如果能组织起来搞个蹴鞠表演队,应该大有市场......
高俅后来回忆说,那是他这辈子最有抱负的一瞬间。
高俅的创业计划在大约五分钟以后宣告破灭。
因为忽然有几个大汉冲了进来,一棍子打在他的后腰,几乎把他打瘫了,后来还落下一辈子的后遗症。
高俅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足球给踩破,观众被驱散,盘子里的铜钱撒了一地。
有人在不停地尖叫:禁军来了!
在昏过去的前一瞬间,高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到底着谁惹谁了?
5
有关北宋禁军的事,还有值得补充说明的地方。
我们知道,北宋禁军是个庞大的组织,人数在一百万左右。
皇帝为了养这些兵,耗费了国家收入的四分之三。
因此辽国人常常指责大宋穷兵黩武,蓄谋破坏澶渊停战协议。
其实辽国人多虑了。
兵部的内部文件说得很清楚:大宋养兵从来都是准备对内使用,没有对外用兵的计划。
举个例子来说,大宋军队常常担负起这样的任务:征粮,封路,戒严,拆屋。
甚至东京的市容管理也由他们负责。
那天高俅碰上的就是禁军教头负责的一次清理非法商贩的行动。
说起东京的城市管理,有不少让人费解的地方。
前面说过,东京规模宏伟,街道非常宽阔,御街宽达二百步。
但是朝廷还是觉得太窄,因此严禁市民在街旁摆摊。
高俅那天被一棍子打了个半死,禁军以为出了人命,就把他扔到偏僻小胡同里自生自灭,否则追究起责任来,他恐怕还要蹲俩月的大牢。
另外那天他也不是唯一有损失的人。
据京报报道,那天禁军扫荡了整个东京,抓获不法商贩近千名,京城百姓拍手称快。
除此之外,那个打高俅的人是个上了岁数的都教头,他由于打得太欢实了,自己也晃了腰,回头找禁军报销了好几十贯的医药费。
领导们事后抱怨:要说这老职工吧,确实不好用。
平时在单位坐班的时候,一个人喝的茶顶得上辽国半年的进口量,废旧邸报成车地往家拉了卖钱,好不容易出去干点活,又不经折腾。
于是,都教头王升不久就被内退,他的儿子,王进,降一级接班顶替。
6
在九百年前的世界里,年轻人的遭遇都是差不多的。
几乎与棍子打到高俅背上同时,另一个少年的人生也遇到了波折。
这个少年不满20岁,以前从来没离开过家乡的深山老林。
这次由于父兄都身染重病,他被派来替父亲来完成一个重要的政治任务:参加辽国的各民族代表新年茶话会。
那时候,辽国是远东第一大国。
他的疆域西起金山(今阿尔泰山),东抵库页岛,北至今蒙古高原北缘和外兴安岭。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数以百计的民族和部落臣服在契丹的金戈铁马之下,诚心拥戴辽国皇帝的统治。
从耶律阿保机开始,辽国就有这么一个传统:
每年春节前后,辽国皇帝在混同江(今松花江)扎下营帐,接受各部落首领的觐见。
卫士们砸开冰层,将捕到的第一批鱼拿出来同大家分享——因此在史书上又称“头鱼宴”。
当然,在辽国立国近200年之后,这个活动的规模已经变得很大,不能用“宴”来形容了。
每年头鱼宴召开之际,整个混同江两岸都要戒严,闲杂人等一律抓起来遣返原籍。
各民族代表身着盛装,载歌载舞,来到宴会现场。
在辽国枢密使致辞之后,大家要热烈鼓掌,然后挨个发言,以表达自己对大辽的感激之情。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俺们渤海人民为自己能够生活在大辽这个多民族大家庭而感到无比荣幸!”
一位赤膊穿半截皮袄的大叔精神亢奋的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呢,回到人群中,跟听众一起热烈鼓掌。
“大叔,你们渤海那里,真的富得人人要求多交税了?”这个少年站在数千名奇装异服的酋长和酋长代表中间,显得有些紧张。
“糊弄辽狗子玩呢,小屁孩你也当真……”该大叔不屑的小声回答。
少年恍然大悟,然后跟着其他群众一起继续鼓掌——辽国皇帝亲临,掌声不得少于15分钟,这是《大辽律》明文规定的,这点常识他还有。
然而毕竟是少年心性,他一会儿又开始好奇了。
“大叔,你们渤海离这不远啊——天气这么冷,你们平时就穿这点衣服?”
“你是劾里钵的孩子吧?跟你爹一样,傻老实——我又不是暴露狂!谁平时不是宋装打底外边套皮袄?这民族服装还不就是头鱼宴穿给辽国人看的?”
“哦——我第一回来,不懂的太多了。那——这报告都做了两天了,啥时候散会啊?”
“快了。等会大会进入第二项,每人表演个民族节目,表演完了就完了。”
“大叔你表演什么?哦,你们渤海人善捕鹰,你一定是要表演抓鹰?”少年很兴奋。
“你这孩子,脑子算完了——我今年56了,还他妈抓鹰?我在帐房里抓我媳妇都费劲——告诉你,报名表上‘民族特长’那一栏,瞎写就行。我就写的跳舞……”
“……”
“怎么?不愿看我这老头子跳舞?这不错了。看见那个回鹘二逼没有?待会他唱歌你就知道什么叫难听了,妈的五音不全,一首什么西唱了几十年……”
“啊?大叔,坏了,我照实填的……”
这时,只听大会主持人枢密使萧奉先宣布:“首先有请渤海酋长表演民族绝技:空手搏熊!”
目瞪口呆的渤海大叔被几个士兵扔进了熊山。
惨叫声中,各族代表噤若寒蝉。
“大爷的,念差行了。”萧奉先自言自语。
“接下来,女真代表表演民族舞蹈:太平舞!”萧奉先将错就错。
那个少年别说跳舞,已经被吓得走不动了。
“你为什么不跳?”台上的天祚帝不高兴了。
“……我不会……”少年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说出三个字。
“大胆!”天祚帝拍案而起,“朕操你大爷的的什么叫你不会?”
几个士兵立刻上去把少年按倒在地。
“大胆蛮夷!”萧奉先也拍案而起,一边呵斥一边朝天祚帝使眼色:民族问题,慎重,慎重!真有个起义什么的今年国库又要空了。
看到天祚帝微微点头,萧奉先宣布:此人虽犯死罪,但念其年齿尚幼,改判发配极西之地。
“小厮,还不快谢恩?”
“臣——完颜阿骨打,谢万岁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