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俅第一次听到这些时很生气:妈/的老/子给苏东坡学士抄了这么多年文件,居然还有人相信我是文盲?我至少还去抗洪了,你们都他/妈找借口逃到了山西,最后我倒成了笑话?
他其实很清楚这些笑话是谁原创的——蔡京,童贯。
但是他又无可奈何。
在朝/廷里,他毕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高俅的职位,殿前都指挥使,听起来很气派,但是实际上没什么实权。
这个部门并不是像水浒里施大/爷说的,掌管全国兵马——那是枢密使童贯的权限。
他只管练兵。
但是,高俅懂个毛的练兵。
另外,大宋需要你练个毛的兵。
一开始他还能发挥想象力,给自己找点事干。
组/织部/队踢个球,指挥将士们趴在地上排个“万岁万万岁”什么的,博得皇上一笑。
但是自打几年前忘记了王贵妃小舅子的生日,这些把戏皇帝再也不来看了。
“官家啊,你快把老夫忘了。”
高俅私下经常这么感慨。
其实赵佶不是把他忘了,只是觉得跟其他人一起玩更有意思。
如今朝/廷里的大员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个个心思活泛着呢。
蔡京知道皇帝爱书法,七老八十了天天晚上研究字帖到下半夜,眼都快瞎了,动不动就泪流满面。
还有童贯这个死太监,进宫的时候都二三十了,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听说为了给皇帝淘名画、认题跋,最近也自学脱盲了。
最可恨的是李邦彦,这人居然模仿自己——四十岁的人了开始学踢球,请了十几个园社的职业球星当私人教练,听说几次受伤差点半瘫之后,现在技术相当可观,经常跟皇帝在球场上形影不离。
每次想到这人,高俅都很不屑:他那点技术,一看就是半路出家。
但是摸/着经常隐隐作痛的老腰,他又无可奈何。
老了,官家,我伺候不动了。
高俅叹了口气。
他把最近的宫里的传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得出的结论跟以前一样:不可轻动。
但是这事又不能这么算了,否则会起很坏的示范作用:
你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敢威胁我儿子,这事传出去我在朝中岂不成了孙/子?
再说你不给我儿子面子,就是不给我面子;
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朝/廷面子。
这不是个人恩怨,这是事关朝廷体面的原则问题!
于是他叫来府中的老都管,说:去把这事处理一下,保持低调。
8
跟高俅一样,林冲的工作也属于可有可无。
这是因为自从高俅认识到自己的真/实地位以后,禁军已经很多年没出过操了。
林冲办公室门口挂的牌子是“枪棒办。”
顾名思义,里面是禁军里唯一负责教授武术的几个教头。
偏偏这是禁军里最小的办公室,巅峰时期也只有三个人同时在里面办公——林冲,陆谦,王/进。
自从王/进失踪以后,空缺始终没有补上。
于是林冲和陆谦就成了对桌。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办公室从此空空荡荡——其他单位的教头都喜欢来串门,嗑瓜子聊天。
林冲对同事的聊天内容丝毫不感兴趣——只有教头们提出中午想吃外卖,他才会搭腔,主动要求去订餐,这样就能多订俩馒头,偷偷捎回家去吃。
然而有陆谦在,这种聊天总是没完没了。
陆谦这人是个侃爷。
这没什么稀奇的,那时候东京的居民个个都是侃爷。
在大街上随便挑出个赶大车的,他都能把朝/廷的高/官列个排行榜,顺边提出自己的一套收复燕云的独家妙计, 而且不带重样的,比SQL数据库好使多了。
但林冲觉得这个姓陆的侃起来尤其令人讨厌。
陆谦整天挂在嘴上的话有这么几句:
——我们家那套房子又升值了......
——兄弟我在前线的时候......
房子这个问题林冲心服口服:谁让人家是东京人呢,早在大宋还没有房地产行业的时候人家就有房产了。
但是这孙/子自称参加过什么对夏自卫反击战就让人难以容忍了。
按说打过那种仗的人应该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满脸马蹄子印,偏偏这孙/子例外,连块皮也没碰掉,回来还当了个二级教头,正好比林冲高半级。
因为他只不过跟着车队送过一趟粮草。
两人交情不浅,林冲不至于嫉妒他官运亨通,但是他觉得陆谦越来越陌生,不像以前宿舍里那个睡在上铺、爱讲黄/色笑话的兄弟了。
当然,林冲讨厌他还有别的原因。
每次林冲听着同事们叽里呱啦的说笑声,就会在座椅上昏昏欲睡,有时候还会做梦。
林冲的梦内容都大同小异。
噩梦无非是梦见自己变成一头驴,每天拉着磨盘转悠一天,跟醒着的时候也没多大区别。
美梦的内容更加一致:他跟白发苍苍的妻子,坐在家里相对垂泪。
妻子激动的说:咱们的房贷终于还清了!
不幸的是,每次梦醒之后,他的理性就迅速提醒他,这个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
因为有一日闲来无事,林冲两口子曾经掐指一算:以现在的收入,还清房贷大约需要40年。
房子使用权还剩下35年......
然而那天陆谦却没有打开话匣子,而是拿出个小钱袋朝林冲走来。
林冲心里咯噔一下:妈/的又要凑份/子了。
说起来这东京人也真是事多,家里有个喜丧,就要凑钱。
林冲曾经偷偷记了本账,结果坚持了一个月就放弃了。
他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勇气查帐。
7日某某结婚,送300文。
8日某某喜得贵子,送500元。
12日某某孩子周岁,送100文。
15日某某教头四十辰诞,送400文。
……
果然,陆谦说道:“后天我侄/子生日,凑点分/子。”
林冲心想,麻/痹/的你侄/子?这也要钱?我老家200多个侄/子,我怎么不好意思要钱?!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掏出200文给了陆谦。
说实话,林冲的应对不是很聪明。
他本可以喜笑颜开地说:那倒霉孩子都这么大了?然后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忘了带钱了。
这样起码不会立即得罪人。
他这样阴沉着脸,掏钱再干脆也一样不好看。
陆谦果然不高兴了,心想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你还这么小气。
林冲不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他实在做不到。
楼价上涨,肉价上涨,连挂面也上涨,就是工/资不涨。
笑对他来说,太难了。
9
林冲上次开心地笑还是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