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当时经济压力很大,但这两位是不能赶走的——否则逼债不说,老爹在家乡也没法做人。
于是他只好在车马费上节省——每天装模作样的乘车走两步,出了自己小区就让侄子去开出租拉客,自己跑步去上班。
对于这件事,林夫人并没有什么意见——表哥毕竟是出了不少钱。
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只借了几十文的七大姑八大姨也表现得像是大债主一样。
这些人动不动就来东京蹭吃蹭喝,借钱、找工作、倾诉家庭纠纷,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
林冲总是说:我也烦,但是毕竟是亲戚嘛……
为此夫妻俩没少吵架。
3
林冲跑在东京浑浊的空气中——如前所述,小道观炼丹可不只是产生废水那么简单,他们的炉火香烟把半个东京的天空都染红了。
假如林冲看过discovery,就会觉得自己身在火星。
他咳嗽了两声,觉得除了肺里有点扎得慌,也没有别的不适感。
他想:看来朝报上的专家说得有道理,这些有害气体其实无害。
朝报又叫邸报,是当时的官方报纸,相当于前苏联的真理报。(注)
这份报纸曾经是林冲唯一的精神支柱。
以前他最爱看蔡太师的讲话。
那时候,蔡太师经常含泪保证,一定能抑制房价。
虽然事实证明丫说一次房价就疯涨一次,但林冲觉得这话起码让人听了觉得活着还有点盼头
现在他买房了,蔡太师又说要征房产税,让他觉得心惊胆颤。
不过上面其他的消息还是那么振奋人心。
梁师成公公说,大宋人民的收入增幅天下第一……
童贯枢密使说,其实辽国人生活更苦……
何执中丞相说,谁再涨价就法办谁……
然而林冲还是不得不忍痛放弃了订报的习惯。
因为朝报也涨价了。
6
林冲觉得跑步上班还不错,他一夜没睡,跑跑最起码还能保证他到了单位不至于睡过去。
虽说东京也有公共交通设施——加长牛车,但乘坐这玩意儿是个体力活,即便是林冲这种练家子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挤得上去——他的强项是长拳短打,马上枪棒,还做不到擒拿柔术摔跤样样精通。
我们现在看宋代流传下来的肖像画,觉得人都是扁扁的,还以为是那时候画家透卝视技术不行,殊不知这正是写实主卝义的表现 ——从车上下来的人,基本都是这个模样。
那年头,画家们的生活不比如今的北漂强多少,个个都是在车站写生出身。
林冲跑了将近十里地到了单位,身上刚刚开始出汗。
由于长期锻炼,他的身卝体素质在禁军教头中间可算一流。
“林教头,又打熬身卝体啊?”一群同事从军营里走了出来,热情地打招呼。
林冲含糊地应了一句,继续往里走。
“这土鳖,真他卝妈会表现——真以为升职是考核出来的?!”教头们小声骂道。
林冲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这爱表现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后来陆谦给他提了个醒。
“你记不记得你进来第二年,见到高太尉的事情?”
林冲当然记得。
那是新年兵部茶话会,高俅那会儿刚上卝任不久,穿了身军装,来露了个脸。
那天丫好像有点喝多了,拿着把宝刀跳上台去瞎舞了半天,最后一屁卝股坐在地上。
“好刀法!”都教头(你可以把这个职位理解为部门经理)带头挑卝起大拇指。
“大开眼界!”陆谦第二个开始鼓掌。
然后掌声赞叹声响成一片。
“就这事?”林冲听糊涂了——自己压根没出场啊。
“你再想想,接着呢?”
高太尉爬起来,兴致依然很高。
他说这把刀是祖传宝物,削铁如泥,要给大家表演一下。
都教头怕出事,赶紧说,让我们教头来试刀如何?太尉您给指点一下。林冲,来!
他看过林冲的简历,知道他是周桐的高徒,功夫在禁军里是顶尖的。
林冲不负众望,上来接过刀,干脆利落的把桌上一叠铜钱齐刷刷劈成两半。
“好!”高俅也鼓/起掌来,“这是多少?两陌(二百文)?来人,加倍!看你劈得开吗?”
林冲得到最高领/导的赞赏,很兴/奋,决心秀一下自己的本事。
于是他劈完了四百又劈五百,最后还表演了绝技——用布蒙眼,向不同的四个方向挥刀,劈/开了四贯钱。
他劈得高兴,却忘了核实一下这些钱是哪儿来的。
那天他一个人把禁军中层领/导的春节津贴全砍成了一堆废铜。
当时听陆谦说完原因,林冲还傻傻地问陆谦:高太尉让我劈的,我能怎么办?
陆谦摇着头走开了。
现在想起这事,林冲自己都觉得自己烂泥扶不上墙——故意砍偏就是了,然后还能借着引子拍高俅几句马屁。
结果自己卖力表现了一通,同事都得罪了,高太尉那边也没落好——听说丫第二天酒醒了把/玩宝刀,发现刀口有点崩,心疼了好久。
当年,禁军一个涨工/资的名额都没得到。
7
那天出事以后,高俅也想起了林冲这个人。
从下人口中得知事情的大概经过之后,高俅很不高兴,心想林冲你还有没有组/织性纪律性?我儿子玩玩你老婆又怎么啦?
就算不愿意你你低调一点处理不行吗?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朝中又有人要看老/子笑话了。
说实话,高俅当时在朝中地位很尴尬。
很多高/官都瞧不起他这个奴仆出身的殿帅,不光/明里暗里给他下绊子,还经常编些笑话糟改他。
有一个笑话说,高俅小名其实是“高毬”。
某次他出去视察,临走的时候题词,大笔一挥,写了“高毬到此一游”几个字。
手下指出,“俅”错了。
高俅大怒:我本来就是个毛,不是个人……
还有前年,黄河有汛情,危及东京,高俅亲自带着禁军去大堤上扛着麻包堵水。
这本来是个光荣的事,结果也被人编成笑话:
眼看大堤就要被冲垮,大伙一起动手,把高俅扔了进去,结果顶/住了洪水。
将士们齐声赞叹:早就听说高殿帅是天下第一大草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