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尹文下楼，到了前台，接待室里坐着个女人，二十多岁，仔细看那女人相貌，大吃一惊，竟然是谢玲，谢玲看见穿警服的我，也露出惊讶表情。还隐约从眼神里看出一丝慌乱，但很块恢复了镇定，大方的伸出手，我握了下，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谢玲回答道：“我是谢戈妹妹。想来问问我姐姐案子怎样了。凶手抓到了吗？”“恩，已经抓到，还有一个同犯，我们已经发了通缉令，没想到你是谢戈妹妹，真太巧了，既然事情发生，你不要太伤心，节哀顺便。还有事情跟你说，我和我朋友准备过几天把王彪尸体领回来火化，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接着问她：“当时忘了问你电话，能告诉我吧？”我记起杨阿姨说谢玲手腕上缠着和王彪一模一样的布条，于是特别注意她的手腕，没想到她今天穿件长袖衣服，将手腕裹的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时候都成。我没手机，给你留个座机号吧，凶手既然抓到，那我就不多留了，你帮我给凶手带句话，他们犯下的罪恶一定会得到报应。”说完，谢玲将号码匆忙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了我，一个人自顾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是否受了杨阿姨话的暗示作用，总感觉跟正常人走路很不一样，十分别扭，好象有人在拖着她的脚。

别胡思乱想了，我拍拍脸，想起来还要跟老刘回话，又上了楼，审讯室的人已经走的干净。剩下老刘在研究严齐笔录，走过去用手指在桌上轻敲两下，老刘抬起头，看见是我，问道：“来的人是谁啊，走了没？”我回答道“说是谢戈的妹妹，已经打发走了，你说巧不巧，我们以前还见过。”“偶”老刘有些惊讶，用手拿下架在鼻子上的花镜，若有所思说道：“我记得当时谢戈片区片警说谢戈是独生女，没什么弟妹啊？”

没有弟妹？那谢玲为什么说是谢戈妹妹？将以前的怀疑和现在的矛盾串到一起，对谢玲的身份来历更加疑惑，但我还不敢十分确信，生怕老刘记错，万一误会不是往死者家属伤口上撒盐。我问老刘道；“你没记错吧？这不好随便乱说的，那人冒认妹妹又没什么好处？”老刘低头沉思道“应该没错啊，我亲耳听到那片警跟我说的，我们还感慨说她父母可怜，就这么一个女儿还给严齐这小子祸害了。”老刘又接着建议：“要不这样，咱们俩个先去谢戈家看看，或者是堂表妹什么的”

我点头答应，忽然想到是否跟老刘说遇到谢玲的经过，想想还是忍住没开口，另捡合适机会吧，别把老头吓住了。我们下了楼，老刘打电话给片警，问了谢戈家里的情况和住址，又问一遍有没有听说谢戈有个妹妹，我在旁边提醒老刘道：“那个妹妹说叫谢玲，大概二十多岁，在沙湾工作。”老刘将我告诉他的情况给对芳说了，然后沉默一阵没有言语，不知道片警说了些什么。放下电话老刘冲我摇摇头，说道：“谢戈确实是独生女，我没记错。”

我们按片警提供地址找到青田路一个小胡同，这里和外面鳞次栉比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都是低矮平房，阴暗而潮湿，道路又窄，垃圾扔的到处都是，风吹来能闻到腐烂菜叶子味道，几只小老鼠从下水沟里探头探脑。我捂着鼻子跟在老刘后面，他却没在意，一间间对房子的门牌号，终于在巷子深处间明显有些年头的老屋前停下来.

屋外是班驳的水泥灰墙，屋顶搭的人字形大青瓦片，随着日月的侵蚀，很多瓦片已经破损，看来以前主人盖房子费不少心血，大门是赫色杨木外套一扇老款的十字锁防盗铁门，这类门很不耐用，是入室盗窃小偷的最爱，用一根细铁棍伸进去横着一推，就能将门打开，在我们辖区凡撬门入室的十起有八起开的就是这种锁，大多数住户现在已被提醒安了圆形锁。这个防盗铁门有些年纪，锈迹斑斑。老刘按了门铃，过了许久，才一个五十来岁老头探出头来，他有些驼背，努力抬头看清楚来客，老头干瘪沙哑的声音问道：“您是哪里的，找谁啊。”老刘回答：“老哥，谢来运是不是住这里的，我们是办他女儿案子的民警。”老头听到这话，非常激动，赶忙用颤巍巍的手打开铁门，喘着粗气的说：“我就是谢来运，谢谢你们青天大老爷啊，帮我苦命女儿申冤了啊。”说着，就给老刘跪拜，被老刘一把扶住了，搀他进屋，我也随着他们进了门。

室内光线黑暗，窗户透进很少阳光，照清室内陈设，房子并不算小，三房两厅，陈设极其简单，是老式摆设。客厅中央一个方桌子，别人家是用来供菩萨祖先，被老谢用来放置女儿牌位。

老刘被招呼着坐在楠木长椅上，我将带来的礼物放下，也找块干净地方坐了，谢来运看见带来礼物，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帮我办了好事，我该上门感谢的，没想到你们却来看我，还带了东西，怎么过意的去啊。”

老刘微笑着摆摆手，老谢摇头叹气说道：“不怕你们见笑，我连象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招待两位贵客，我女儿死的惨，老婆也想女儿害病死了，我这一个孤老头子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我想跟他们去了，好歹一家团聚，但总咽不了这口气，”老刘也很是同情，两个人唏嘘不已感慨着命运多舛，我走到谢戈遗像前，拿手上仔细端详，谢戈要比谢玲漂亮，但说一点不象也不尽然，两个人眼神极为神似，透漏出相同内容：单纯，善良，而且高傲。

我捧着遗像走到谢来运跟前，安慰他道：“年纪轻轻就这么去了，真的是太惨了，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您也不要太伤心，我觉得您只有好好活着，谢戈在天之灵才会欣慰，要是为了她想不开做傻事，她肯定不会开心。”

谢来运的一行浊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他接过我手中的谢戈照片，一遍遍的拂拭，像对我们又像自言自语说道：“女儿走了十年了，当时我跟孩子她妈疯了一样到处找，我把工作辞了，家里东西全卖了，就是为找女儿回来，孩子她妈又想小戈又要每天大街小巷到处找人，是生生给累死的啊。她临死前还不闭眼，一遍遍喊着小戈的名字，嘱咐我一定要把小戈找回来，不怕你们笑话，我连发廊按摩院那些地方都去了多少回，不知挨了人家多少白眼”他抹把眼泪接着说道：“其实我们早就预料女儿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是从来没有放弃幻想，总以为女儿会不会离家出走了或者跟哪个男人跑了，再不济被人贩子拐了也比这样强啊，你们局里的孙警官给我说我女儿被人奸杀时候，我脑子轰的一下好像被雷炸了，她小时候活泼可爱的样子就像刻在我脑子一样，你说我怎么受的了。”谢来运已经泣不成声了，他拉着老刘的手说道：“民警同志，你也是当爹的，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吧？”他问完又摇头道：“不，你体会不了的，谁都体会不了我的，我为啥还留着一口气到现在？就是想哪一天小戈又回来了，在我跟前叫我一声爸爸，我不管她在外面受什么苦，受了什么委屈，只要她能回来，我再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