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3-16 21:03:55
“苏远哥哥，我想出去玩，你跟我一起出去嘛。”这个甜甜的声音竟能让我毛骨悚然。
“出去玩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这次可不许故意丢人现眼哦。”老板特别批准，最近我唯一的任务就是把她女儿伺候好，反正出去玩还报销工资照领，就当她是重要的客户吧……
李若儿一出去玩就特别开心，走起路来都是蹦蹦跳跳的，因此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成为焦点人物，而且她还很喜欢玩一些恶作剧，我搞不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时而乖巧温顺，时而无法无天，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她。
有一次一起在某高级餐厅吃饭，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蟑螂扔到汤里，然后大吼大叫你们汤里有蟑螂，结果整个餐厅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来，那个经理自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私下协商只要她不再乱喊就这顿饭就免费，她死活不肯答应，经理被折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按理说李若儿这样的千金小姐不至于来吃霸王餐，正想阻止她胡闹，却看她露出了一脸无公害的笑，然后从钱夹里掏出钱对经理说道：“跟你开个小玩笑而已，不要这么紧张嘛，喏，结账。”
我还记得那个经理额头上爆出的青筋，估计是恨不得把她捏碎，我连忙指了指李若儿，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低声对经理说道：“不好意思，她这个地方有问题，你多包涵。”说完扔下钱连忙拽着李若儿离开。
有时候走在路上她会突然大声唱起歌来，歌声清脆动人，只不过在大街上略显突兀，但她全然不顾路人瞄来的眼神，又有时候她心血来潮不让司机接送，我们连续不断地走了三个小时的路只为去买一根冰激淋，这类事多不胜数，她似乎觉得这样的事情是十分平常的，所以我有些害怕和她出门，没办法我是凡夫俗子，脸皮厚度只在正常人限度内。
听到我嫌她丢人，李若儿有些委屈地撅起小嘴说：“不丢人就不丢人，额，那我想想看我们现在要去哪里玩？”
“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出去玩？或者说你出去玩是干嘛？”女生一般出门就是为了逛街，可是李若儿似乎很少逛街，所以我不明白她那么喜欢出门是为什么。
“我想感受不同人的人生，这样才不会有遗憾。”李若儿声音有些淡淡的忧伤。
“遗憾？小小年纪就说这个词，不过有这个想法挺好，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大排档。”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我才不去，我爸说过那种地方人又多又脏。”
“就知道你大小姐脾气，不去就不去呗。”
“我哪有大小姐脾气？”
“没大小姐脾气你干嘛嫌大排档脏，那么多人都可以吃的，为什么就你不可以？你不是说要感受不同的人的人生，连大排档都不敢吃还谈什么感受不同人生？”
大概是我的语气有些严肃，李若儿眼眶有泪水在打转：“吃就吃，你干嘛那么凶。”
钻进汽车里后就准备出发了，李若儿又恢复了原本的兴高采烈，早把五分钟前的小不快忘记了，在我耳边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看她天真的样子，我想她真的有十九岁吗？
这家大排档是我经常去的，菜色一般但是味道很家常，很快，菜就炒好了，我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李若儿的眼神有些犹豫，迟迟没有动筷，过了一会儿她抿了抿小嘴，尝试性地夹了一小口，接着就大口大口地开始吃了。
“怎么样？味道好吧？”
“嗯，真好吃。”
“不知道刚才是谁说脏来着？”
“有吗？谁呀？我怎么不知道？”李若儿耍起小无赖矢口否认，我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突然，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地方问我道：“摊主的腿怎么了？走路一拐一拐的。”
“前几年被人打留下的后遗症，不知道还能不能治得好。”我是这家大排档的常客，人少的时候会跟摊主闲聊，因此对他的一些事略有了解。
“为什么被人打啊？”李若儿显得有些惊讶。
“他偷了别人家的孩子结果被发现了，腿被打折还关进监狱呆了几年。”
李若儿放下筷子，把菜盘往我面前一推说道：“那他是个坏人咯，我不吃坏人做的东西。”按照常理，十多岁就送到国外的孩子更早学会独立，思想应该更加成熟，可是李若儿反倒是比同龄人单纯，这点我百思不得其解。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所以好人和坏人不能这么简单定义的，”我用手指了指隔壁桌问李若儿道：“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吗？”跟李若儿讲话让我发现如果哪天我饭碗丢了，还是能去当个幼师的，如果某幼儿园没性别歧视的话。
隔壁桌有七八个人，他们没点几个菜，只是喝了一些小酒在那边打牌，李若儿想了想就像学生回答老师问题那样认真地说道：“赌徒？”
“啊？当然不是，他们是一群农民工。”
“哦，我知道，农民工就是农民进到城里打工，对吧？”
“差不多吧，那几个人是在这附近的工地做事，你知道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是什么人建的吗？”
“嗯，我想想，是他们这样的人吗？”
“对，这座城市最高层的楼房就是这些最底层的人建的，他们为这座城市建了那么多的房子，可他们却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你说，这样公平吗？”
李若儿摇摇头说：“不公平，当然不公平，那么，城里人都是坏人？”
“当然不是，每个人的道德是很难评定的，因此才需要法律来判断一些事，区分违法和不违法比评论好人还是坏人更加容易。”
我把我所知道的关于摊主的事都告诉她，多年前摊主是一个背负着全家的希望和自己的梦想来这座城市闯荡的年轻人，入狱之前是某个工地里的工人，妻子生病了急需医疗费，可是工地的老板拖欠工资迟迟不还，妻子因为没钱治病导致最后不能生育，可是他们全家人都想要一个孩子，哪怕是领养也好，摊主当时认为老板不发工资害得他们生不了孩子，那就让他赔个孩子给自己，在一个夜里他喝酒壮胆把老板家的孩子偷了出来，可是在半路就被发现了，老板带了几个人追过来，再后来他就被关进了监狱。
听完摊主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李若儿眉头皱得紧紧的，说好是带她来感受不同的人的不同人生，其实每个人的人生别人哪里能真正感受到，对于你来说也许有着痛彻心扉的经历体会，对于别人那至多只是个赚几滴眼泪的故事。
沉默了一阵子，李若儿突然说了一句：“平安健康，吃饱喝足，家庭和谐其实就是最大的幸福，是不是？”
“啊？”她的话让我有些惊讶，这不过是一句非常平淡的话，但是只有有一定经历的人才能真正懂得，从李若儿嘴里说出让我有些意外，在我看来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啊什么啊啊，一会儿我们不结账就偷偷溜走好不好？”李若儿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让人搞不清楚哪个她才是她。
“啊？——”惊讶又见惊讶，我说道：“那可不行，人家赚点钱不容易。”
“我说不结账又不是不付钱，我把钱垫在菜盆底下，然后我们假装逃跑让他们来追我们。”
“不行，出门的时候可说好了不丢人的。”
“这哪里丢人，我们又不是没穿衣服逃跑。”看来她对丢人一词的理解和正常人思维存在偏差。
“这样有什么好玩的？”
“我只是想体会一下被人追杀的感觉，肯定很刺激很好玩，好不好嘛？”
“好吧，好吧。”小女孩撒气娇来可比千军万马还难挡。
“把你的笔借给我。”
“要笔干什么？”
“写字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