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就是Anna！”我满怀敬意地看着这位在华人中大名鼎鼎的女律师。在西班牙华人中，特别是我们这些非法移民的队伍没有人不知道Anna这个名字的。她开办的华人律师楼是巴塞罗那最早也是规模最大的一家。
“是啊，就是我。以后有什么问题去找我吧，报纸上有我地址。”Anna把头埋在牌里，头也不抬地说。
“我早就想去找你的！”我崇拜地赶紧移到她身后。
“哦，什么事？“
“我的大赦居留是以前老板送的，住家证明也是从她的住家开的，但是因为一些私事，我们闹翻了。现在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什么你不知道怎么办？你们自己知道怎么办还要我们律师干什么。”
几个人哄地笑起来。
“去找Anna吧，她什么办法都有的，是吧Anna？”老板娘收起笑认真地说。
“没问题呀，你的工人嘛。你把你的纸头交给我，护照号码给我，明天我让他们先给你查查，看看移民局那边处理的结果。你过几天去我办公室，咱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Anna，你人真好，谢谢你。”我亲热地把手放在她肩上，殷勤地为她捏了会儿肩膀。完全是偶然的机缘，我就这样和Anna结识。我本不是一个善于奉迎的人，时势造人，在恶劣的环境以及高度的压力之下，我适时地改变了自己，并且发现这其实并不很难，即便没有巧舌如簧的本领，只要让自己诚惶诚恐地卑微下来，不要把庄重与尊严的书生气看得太重，就可以混得游刃有余了。
第085章大赦被拒
我坐在Anna的办公桌前，手脚冰凉，万念俱灰！
Anna忙着翻看和整理一大堆文件，外面的工作人员每隔几分钟就会推门进来请示一些事情，而桌上的电话和三部手机不停地欢唱，她一心多用却应付自如，间或抬起眼睛关切地安慰我几句。
“你也不要太着急……真是太遗憾了，早来找我就好了！就差那么十几二十天！”
“我怎么可能知道！真是太缺德了！”我愤恨地骂。
我的居留完全没有下文了！
移民局早在上个月就发出了一封通知我补充材料的信，我做梦也想不到，那对周扒皮夫妇居然没有“收到”那封对我来说性命攸关的挂号信，使我错过了移民局给我的半个月补材料的时间。他们掐着我的信不告诉我，而我还茫然无知地在为他们孩子的前途大义凛然地闹起义……Anna说，移民局现在已经将我的拒绝信发出了，它此刻很可能正躺在那对夫妻的饭桌上，变成了他们下酒的笑谈！
“你是怎么得罪了你的老板啊？这么大的事情开不起玩笑，他们怎么能不把信交给你，那时候你不是还在那里好好的上班呐吗？”
“我也没想到，太恶毒了，他们明明知道我的居留对我意味着什么，我的儿子才一岁，没有居留我就看不到自己的孩子，真干的出来！”我恨恨地说。
“自私，补材料要给他们添麻烦，并且，补了材料还要等着审批，那意味着又要等上半年。时间拉得那么长，你占着餐馆的一份名额，耽误他们申请劳工赚大钱，我看哪，他们根本没把你的居留当回事。”
“我原本还后悔和他们发生冲突的事情，现在看，无论我怎么忍气吞声给他们当牛做吗，我都拿不到居留！”
“是的，就是这么回事，你想啊，那么抠门儿的一对老板，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占着名额？等你的居留批下来得将近一年的时间，你知道中餐馆靠什么赚钱？不光靠每天一盘一盘子的卖炒菜。他们向中国申请劳工，批下来一个人可以赚十几万人民币，批两个就是三十万……幸亏你被他们炒了，要不然啊，到现在你还蒙在鼓里，眼巴巴地等着移民局批给你居留哪。”
“原来是这样！”我怒不可遏地站起来，想想，又颓然地坐下。“Anna，你知道这张居留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声音恍惚地说。
“你说。”Anna把头从文件里抬起来看着我。
“我的儿子！没有居留，意味着我和他继续活生生地分开，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相见，你说，咱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吗？”
“其实啊，事情也不是就那么绝望。”Anna目光复杂地看着我，“别的律师是不会陪着你冒这个险的，我看你是个好人，性情中人，我挺欣赏你的。这件事怎么听怎么觉得冤枉，不行的话，我就豁出去律师的原则了，帮你这个忙。”
“真的？我还有希望？”我惊喜地喊起来。
Anna示意我把声音放低。“只能是试试，并且，我也只是说说……小瑜，理智明确地告诉我，不应该这么办！”
“Anna，要是你能够帮我，花多少钱我是不在乎的。不过要是你非常为难，我也不想过份勉强你，别给你带来麻烦。”我殷切地看着Anna，忍不住绕到她身后抱住她肩膀，“Anna，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求求你别犹豫了，帮帮我吧！律师费我加倍付给你。”
“不是我在帮你，是你命不该绝啊！”Anna神秘兮兮地卖着关子。
“怎么？”我着急地问。
“唉，后悔认识你！”Anna把头转过来看着我，“你要让我做违背原则的事情！”
“Anna，求求你和我说说，要是会给你带来麻烦的话我是不会硬逼着你的。”
Anna清了清嗓子，下决心地说：“好人有好报，你知道吗？你以前的老板娘在我这里做帐！”
“这么巧！”我仍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还没明白？就是说，我可以复印她的材料，替你重新送一次申请！你去市政府重新登记户口，那样，移民局的回复信就会寄到新地址。要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啊！我的天哪，怎么会这么巧啊！真的是我命不该绝啊！”我压低嗓子欢呼。
“呵呵呵呵，瞧你眼睛亮的。天无绝人之路，你遇见贵人了你知道吗？我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当然了，要是我肯帮你的话。你知道，要是事情露馅儿的话，他们可以告我的！”
“Anna，你一定得帮我，你一定会帮我的，你也是个热心肠的人我看出来了。”我把她的转椅推转过来，乞求地看着她。
Anna严肃起来，浓妆的脸庄重地仰起，靠在高高的老板椅上，一字一板地说：“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没原则的帮你？没有原则，这可是做律师的大忌！”
“为什么？”
“你的眼睛。”
“呵呵，谢谢。”我不知所措地说。
“在国外所有人都不知不觉变得自私了，提防，小心，吝啬，不要命地赚钱存钱但是不花钱。大家各扫门前雪，不交朋友不讲信义没有亲情……你不信你注意看看移民的眼睛，有没有像你这么干净的，有正气的。”
“怎么了，我眼睛？”我眨了眨眼，定睛看着她。
“你的眼睛很干净。你真，热情，豪爽，你有正义感。这在国外的华人中间是很难找到的。”
“那么夸张啊，我也没你说的那么有正义感。”我惭愧地脸红起来。
“行了，话已经说到这了，我会帮你的。你以前的那些时间证明还留着吗？拿来给我，还有护照。你再想办法去办一张住家证明，把你的户口登记从你老板娘家移出来。再有，我猜想移民局要求你补材料无非是时间证明不充分，你自己再去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再找我商量想想办法。”
“不用，能不麻烦你的我尽量不麻烦你，时间证明我自己想办法，你给我几天时间。”
“嗯，看出来你很有办事能力。”
“还行吧，嘿嘿。Anna，亲兄明算帐，你说吧，我应当付给你多少钱？”
“嗯……”她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说到钱我忽然有个想法，两全其美。”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