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激烈地摇着头：“我不想再提那件事，想一下我都恶心！”

“哦，那好吧，这次就便宜了那个黑人！”蓝天关切地替我擦了擦满是汗迹和泪痕的脸，“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连一点儿保护自己的意识都没有？半夜三更你还真大胆，跟着黑人怎么哪儿都敢去？”

我低头不语，自己都觉得这个亏吃得着实窝囊。

“还有，谁让你半夜跑去移民局排队的？”蓝天很生气的样子。

“你嫂子让我去的，不是要领表格的吗？”我小声地辩解，乖乖地跟在蓝天身后往他的住家走。

“真他妈的！”蓝天更加生气地站住，“她让你排队去领表格？“

“是啊。”

“妈的！”他骂了一句，拉起我快步向住家走，“以后他们再让你办什么你先问问我！还排什么队拿表儿！她只要给做帐的律师打个电话，复印一份就有了！你上了一天的班儿，夜里还要去排队领表格，她就不能为你去律师楼跑一趟？”

“是这样啊，我怎么知道啊！”我也十分懊丧地瞪大了眼。

我在蓝天的住家洗了澡，换上蓝天的衣服，舒服地躺在蓝天的床上，任由他忙来忙去为我倒水，又泡了一碗方便面给我，然后蹲在地上为我洗衣服。

“小丫头你挺有福，这是我头一回给女人洗衣服！”蓝天笨拙地搓洗着我的裙子。

“你没给老婆洗过衣服？”

“没有，那是女人干的活儿！”

“呵呵，你还挺封建的。”

“在我们刘家，男人是从来不下厨房的，更何况给女人洗衣服，这是规矩！”

“那……她在国内吗？”我忍不住问。

“不是。”

“不是那是……”我惊讶地追问。

“在西班牙！”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比我出国早，我还是她办出来的，呵呵，我为了出国跟她团聚卖了家里的房子，我老父亲差点儿和我翻脸了！我辞掉了学院的工作，一点儿后路也没给自己留。要是我不出国，现在肯定已经评上副教授了……唉！我一路欢喜来到西班牙，可是来了才知道，她出国没几个月就和一个台湾人同丨居丨了，那男的在马德里开了一间衣工厂，在那个厂子里，工人都叫她老板娘了！我眼睛里揉不进沙子，这种事情，男人是咽不下去的……现在他们俩一直在一起，孩子都生俩了！”

“哦”我同情地看着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心里隐约却有一丝高兴。“你们没孩子？”我小心地继续问。

“没有……你别那么好奇行吗？”蓝天打断我，“我真的不想再回忆那段往事，以后你不要再提那个女人！”

“哦，对不起！”

“你好好睡一觉吧，中午你怎么着也得回去上班。表格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下午就去给你搞一份。”

“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不用排队！”

“天啊，这么简单！你知道我昨晚上受了多少罪呀，为了这张申请表！”

“你也不要怪我哥我嫂子，现在要一张表格是要花钱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搞到。律师楼把表格掐得很死，要是表格那么容易拿，那么多华人律师楼还吃什么啊！”

“哦……还有时间证明哪，你嫂子说了会帮我搞到一张什么保险单的，可是光说，老是不着急，我可是急死了！”

“你都别管了，我也看出来了，我不操心的话，你那居留证看样子费劲！”蓝天搓净了盆里的衣服，端起来走到门口，“我要是不过问，我真担心他们会让你去排两天两夜的队自己送件！”

“那你的意思是说，不用我再去排队了吗？”我几乎欢呼起来。

“我找律师办，律师有他们的律师通道，而且还专门雇了人去排队，哪有自己傻乎乎的去排那个队的，每天在那儿排大队的都是没有什么办法的穷国家的移民……你不用管了，把你自己照顾好，把店里的事儿该干的干好，别让他们挑出毛病，咱也要对得起人家给你出的那张预备合同。”

“那时间证明怎么办？”我依然不放心地追问。

“我帮你问。这几天为你的事我也没闲着，我从老外朋友那里给你弄了一张租房合同，证明你去年很早就住在巴塞罗那了，这张证明应该最管用，我估计这两天就能拿到。我还可以帮你到我以前上课的语言学校要一份你已经入学两年的证明，那学校的校长人很好的，跟我关系不错。这样，最多下周，我就可以把你的材料递到移民局，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了。”

“蓝天，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我十分感激地看着他。

“嗨，谢什么，我这属于心甘情愿自作自受，你完全不用过意不去。”蓝天调皮地在门口做了个鬼脸，退了出去。

担了那么久的心事居然在最后变得如此的轻松简单，我心情格外地好，如释重负地沉睡过去。

第069章和蓝天约会

生活回到了原处。每天照常地上班，埋着头忙碌，再下班，睡觉……

蓝天帮我把大赦申请送进了移民局，我小心翼翼地收好回执单。从这一刻起，我的身份就算上升了一格，我成了“身份待定”的移民。也就是说，我的身份不再是非法移民，只要那份回执单没有得到审批之前，我可以凭这张盖着移民局蓝色印章的A4纸头，暂时地“合法”。

在街上碰到丨警丨察的时候，我的眼神安详了很多。

餐馆的生意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一年当中的高峰。中午的入座率天天达到百分之百，晚上虽然没有那么多人来吃饭，但是营业时间一而再地被延长，有时候会营业到凌晨三点。

老板娘没有再请跑堂。这么忙的生意，竟然只有我一个人在整个餐厅里脚底下抹油地前窜后撤，一路小跑……从早到晚背上总是汗湿的，只要开门营业，就再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的机会。老板娘宽慰我说，等孩子们放假就好了，他们可以顶一两个工人……

为了安抚我，老板娘开始在每周分给我小费，又把我的工资加到了三万，后来又加到了三万五，虽然这点儿钱依然少得可怜，何况我一个人在做两三个人的工作！

欧洲人的小费观念是他们生活中极其自然的一部分，几乎每一桌都或多或少地扔下三十分五十分比塞塔。晚餐的时候，有些大方的绅士会在桌上留下100比塞塔。

100比塞塔，可以买到一袋蛋糕，或一打丝袜，一大盒牛奶。

这天晚上，店里来了一对非常慈祥的老夫妻。老妇人雪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衣着精致华丽，满面红润，讲话的声音那么的亲切和善，我忍不住在为她服务时格外关照。

结帐以后，他们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走。我忙走过去问他们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老妇人轻轻地拉住我的手，向我道谢。我感觉到有一枚凉凉的东西滑倒我的手心儿里，老妇人用含笑的眼睛看着我，悄悄地说：“这是给你的，你明白了吗？给你自己的！”

老人走了，我紧紧地捏着那枚大大的钱币，走到吧台里，打开手掌心一看，竟然是一枚500比塞塔的硬币！

我心里非常的温暖。对我来说，那枚硬币不意味着它本身的价值，那是我第一次从被我服务的客人那里得到一份尊重与报答！父辈们从小熏陶给我的，全都是豪气冲天，壮志凌云的不凡抱负。我从五岁起便在父亲的严厉看管下学习小学课本，从小学到大学，我的成绩从没有让父母失望过，在我成长的历程里，我一直都是他们的骄傲！而此时的我，却藏在巴塞罗那的一间地下室餐厅里，每天昏天黑地地洗杯子端盘子……在忙得汗流浃背，精疲力竭的时候，我老是会问自己：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为什么？！

我激动地握着这枚硬币去给老板娘看，老板娘眯着眼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晚上结帐，老板娘假装不经意地打开装小费的小盒子，用指头在里面搅了几搅，“哎，天瑜，我怎么没有看到那个500的硬币啊？”

“在我这儿……那不是那对老人给我自己的吗！”我有些不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