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吃了一阵之后，所有的菜也上齐了。我叫了两瓶那种叫做EstrellaDamm的啤酒。押上一小口，我认真的品味着啤酒的口感，忍不住给蓝天讲述我因为偷喝了他嫂子店里这个牌子的啤酒而受到的尴尬。蓝天十分严肃地听着，边动手为我的吃碟里不停地夹菜。
“多吃点儿吧，你的确瘦了很多，不过一瘦还更漂亮了。”他轻柔地说。
“我还更白了哪，你看看！”我隔着桌子笑嘻嘻地把脸仰到蓝天眼前。
在蓝天面前，我好像回到了小女生的时代，可以样子很傻地任性，想说什么无需经过大脑过滤，丝毫不怕在他面前放肆自己的弱点与本性。当你在一个男人面前完全彻底地脱去那面伪装给世人的躯壳，干干净净地做回原始的自己，那种快乐得轻飘飘的感觉，好像就是幸福了！
“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可以想象！”蓝天十分怜惜地说。我从他的眼睛里清晰地读到了关切与心疼！有多久没有被一个人这样关心过了，长久以来勉强撑着的坚强面具被他体贴的眼神穿透了，甜甜的笑容还在脸上没有收去，我的眼泪竟一下子冲了出来，我笑着用餐巾把眼睛擦干净。
“没事儿啊，我没那么脆弱，这么点儿苦我能应付的。”我强笑着说。
“天瑜，真对不起。要是那餐馆不是我嫂子的，我一定开口给你要一张合同，不用你自己去挣，你也知道的，我哥说了不算！”
“我知道！这已经非常幸运了，我很明白，我也很感激你。”我的眼泪怎么也忍不回去，又一次流了出来。
“事情已经这样了，没别的出路，你只能再忍忍。给谁打工都差不多的，在国外，碰上一个好老板等于大海里捞针！等你把居留拿到手了，我想办法把你送到老外的工厂，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努力让自己笑，一边不停地用指头擦拭眼角的泪水。我想，我的模样一定凄楚可怜。
蓝天不再劝我，他定定地看着我：“你哭吧，你肯定一个人压抑了很久，没关系你哭吧，这儿本来就没谁认识咱们，你一哭人家就更不敢随便往这桌看了。”
“呵呵呵……”他这么一说反倒把我逗得笑起来。感觉鼻子痒痒的，一定是有鼻涕已经流了出来，我伸出小手指想去抹掉，被蓝天摇着头拦住。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放到我手心里：“你真像个小孩儿，居然还想用手指头擦鼻涕？”
“切，你是说我很幼稚吧？”我不服气地说，眼泪立马就止住了。“我大闹领事馆的那一幕你没看到真可惜，你要是看到了不一定要多佩服我，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嘿嘿！”
“对呀，你说你拿到护照了我还想问哪，不是说现在不给换护照了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立刻来了精神，边忙着吃喝，一边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向蓝天狠吹了一通在领事馆里发生的那一幕，像说评书一般，听得蓝天张着嘴，十几分钟没动筷子。
“我老天！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将门虎女！就是结局有点儿不过瘾，不过性命攸关的时刻也不应该意气用事，当然还是先拿到护照再说别的，你办得聪明透了，特别是把护照泡在酱油里，你给他们留下的台阶真是恰到好处！”
我得意地看着他：“我自己也觉得挺聪明的，嘻嘻嘻……”
“傻样儿！”蓝天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的脸烧了一下。我敏感地察觉，对面这个男人的眼神里已经微含了一丝爱怜的味道。
餐厅里陆续进来好几批中国人，熙熙攘攘的像进了大车店。我已经吃得差不多饱了，这时候很有兴致地向四周张望。
餐厅很大，可以容纳二三百人用餐。我留意到来这里吃饭的有好几拨都是成群结队扶老携幼的，像是一个家族的人倾巢出动。最靠近我的那一大群，有二十几个人，老老少少一看便知是温州商人的家族聚餐。店主将五六张桌子并成一个超长的长桌，大家肩挨着肩地挤坐下去。七八个小孩子都被各自的妈妈或奶奶们揽在怀中，叽叽喳喳地用他们的方言不停地笑闹着。间或，他们母亲的呵斥声粗鲁尖利地响起，分贝远远高过她们的孩子们。
我注意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中的女人孩子们已经吃饱喝足。他们中的长辈都面无表情地枯坐着，几乎每个吃饱了的人都在用手指抠牙，似乎这是他们共同的习惯。挖出的秽物顺手抹在桌布上，停一会儿想想，四处张望一会儿，再将手伸进嘴里……
男人们分成几伙，兴奋地大叫着用方言劝酒，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我根本听不懂的话题，也有的站起来探着身体去遥远的盘子里夹菜，然后低头默默地嚼食。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脱掉一只鞋，把光着的脚丫子放在椅子上，时而伸手上去摸上一摸。这个动作在这群人中被普遍地模仿，我甚至看到一个剥着虾的男人，在将虾壳成功剥去的瞬间，不明白是出于什么，油乎乎的大手先在脚趾缝间蹭几下，然后才抓起那只裸体的虾扔进嘴里……
我恶心地不敢再看，赶紧抓起桌上的啤酒大口地喝掉。
第064章和蓝天一起醉酒
蓝天又叫了几瓶啤酒，我看着他吃吃地笑：“你疯了？这是在国外！”
“什么国内国外，你想喝哥今天陪你好好解解馋！”
我一下子开心起来！自从来到欧洲，我还从没有见过有哪个人喝两瓶啤酒以上的聚餐。老外吃饭一般只会叫一瓶啤酒，而且西班牙的啤酒都是小瓶的！即便是在酒吧，又即便是有激烈的球赛，人们聚集在酒吧的电视机前，被球赛鼓噪得大呼小叫疯狂至极，两三瓶啤酒也已是顶峰，红酒或香槟也至多喝那么一两瓶！
时常想念在中国那些杯盏交错，歌舞升平的痛快日子。一拨人依次坐满一大张圆桌，先不点菜，开口便喊服务员：先搬一箱啤酒来……
那个晚上，我和蓝天一直喝到凌晨三点。已经没有办法数清楚我们喝了多少，我俩都有一点儿醉了。我们的餐桌上摆满了空瓶子，脚底下也是磕磕绊绊的一堆空酒瓶！
脚底下轻飘飘的好像踩在棉花上。我挣扎着，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得清醒些，舌头不那么管用地僵硬了，想要表达的意思含混不清。好笑的是，麻丨醉丨的大脑还能够那么执拗地记得我自己认为的大事：今天是我请客！我掏出钱包想要走过去结帐，被蓝天顺势揽住向外面走。
“傻丫头，我还能真让你请吗，走吧，我已经结过了！”
“不是说了我请你的嘛，你这样我多不好意思，你为我办事我都没有好好谢谢你。”
“你别不好意思不就得了，再说我也没帮你多少忙。”
“但是你就要帮了！”
“什么？哦，你遇到什么难事儿了？”
“别的事也不敢劳驾你啊……还是合同的事……”我趔趄地倚在他怀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你说吧，怎么帮？”蓝天一下子认真起来，拉我到街边的椅子里坐下来。时间已经是凌晨，我们因为贪酒错过了巴塞罗那热闹的节日。今天是西班牙的情人节，这本来是一个国际读书日，却被浪漫的西班牙人演绎成他们自己独特的“情人节”，在这一天，男人要送女人玫瑰，女人则要送男人书。一整天，大街上到处是手持玫瑰花的男子，不论年轻人或者是鬓发斑白的老年人，在这一天里都会给妻子送花，每一个女性，包括80岁的老婆婆都会收到玫瑰——这是一个浪漫多情的夜晚！
“小丫头，你今天找我来是有事儿啊？那你怎么不早说啊，差点儿喝多了耽误事。”
“我不好意思说啊。”我酒气熏天看着他傻笑。
“别闹了，小傻子，你先说正事，合同到底怎么了？”
“也没怎么。”我借着酒劲儿说：“你哥那个人吧，根本就不办事儿。不但不办事儿，并且还搅和事儿。”
“我可以想象。然后哪？”
“然后就是……没人管，都装傻！我护照也办回来了，现在可以具体运作了，但是他们天天忙自己的，我送大赦的事根本连提都不提……我自己一提他们就打岔，然后好几天给我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