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很抱歉我说不好西班牙语。”我在他为我搬过来的椅子里坐下来。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们有准备。”校长说着，和永姿说了点儿什么，便领着永姿出去了。

“我叫安东尼奥，您哪？”老师坐在我对面，看着我。

“天瑜。”

“哦，多好听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天……瑜！”他发音生涩地重复了一遍。

“天是天空的天，瑜……”我痛苦地搜刮着肚子里的西语单词，却怎么也答不上来。

“没关系。”老师亲切地笑着：“你不是我的学生，你有权利拒绝回答我的问题呦，呵呵呵呵……”

我们笑起来，教室里的气氛立刻松弛下来。

第041章变态女孩儿

“永姿的妈妈，为什么不来？”安东尼奥忽然一下子收起笑容，严肃地问。

“她……有很多工作……忙……没有时间。”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我们都有很多工作，你，我！教育孩子是我们最重要的工作，是吗？这不好！”安东尼奥难过地摇着头。

我很想更多地表达点儿什么，可惜我说不出来。真不敢想象这样一次语言不通的谈话该怎样进行下去。

就在我万分窘迫的时候，校长带进来一个比永姿稍微大一点儿的中国女孩儿。那女孩儿长得非常的漂亮，看样子很像一个混血儿，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普通话也很标准。我们四个人坐下来，谈话立刻直切主题。

“我可以知道你是永姿的什么人吗？你能担负起和我们一起帮助这个孩子的任务吗？”校长问。

“我可以代表她的母亲，我们住在一起。”

我们都对着那个小姑娘说话，样子有一点奇怪。那小姑娘显然不是第一次充当老师的翻译，她非常的从容，用极快的语速为我们解说着。

“哦，那么好。”校长严肃地看着我，好像在犹豫怎样开始。

“是这样的。”安东尼奥把椅子向前拉了拉，面对着我。“永姿这个孩子非常的聪明，也很漂亮，我很喜欢她。但是，这是一个心理上有问题的孩子，而且非常的严重。我已经向她的妈妈提醒过很多次，可惜我不明白那位母亲为什么没有重视。”

“你看！”校长从一张桌子底下拿过一个纸包，把那个做翻译的小姑娘拉转过身去，然后才把纸包打开来。我惊得跳了起来，那是一只被刀子割得血淋淋的鸽子，四肢僵硬地摊开着，样子很惨。

“能想象吗？天哪！而且，这不是第一只！”校长激动地说，把纸包重新包好，藏到桌子底下。

“是永姿干的？”我一点儿都没有怀疑这是她的杰作，她的劣迹在我这里早已经罄竹难书了。“我并不奇怪，我和她睡一个房间，就在前天她还往我新买的被子里小便！今天早上，我的鞋子里满是酱油和沙子，当然也是她干的！”我心情复杂地摇着头说。

“真的吗！”女校长同情地看着我，“上帝啊！”

“她的家庭怎么样？自从她父亲去世后，她就一天天的在变。她父亲死的那段时间，我本来很担心她，但是她表现得很勇敢，从来不哭，相反地她比以前更爱笑了……但是，她的脾气越来越坏！”安东尼奥说。

我心里暗暗吃惊，蓝天的哥哥原来不是孩子们的亲生父亲！很多问号在这一瞬间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我早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一家人总是有那么那一点与平常人家不同，原来渊源在此！

“她需要帮助，关爱，需要拥抱！她很可怜……”安东尼奥动情地说着，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校长的眼睛也红了。

“不要指责她！我们都没有权利指责她，她没有什么错，她只是需要爱！”安东尼奥还在殷切地说着。我有些惭愧，想起自己对那个孩子的冷漠与嫌恶，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我很感动这位善良的班主任难能可贵的耐心与爱心，但是，我心里很清楚，事情绝不可能有什么改变！对于一个眼睛里只有金钱的母亲，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冷漠自私的父亲，他们连自己都没时间爱，我们还能寄予什么希望！

我虚伪地对安东尼奥提出的关于帮助永姿的建议频频点头，并应他的要求留下了我的手机号码。我不能告诉他永姿家庭里面的许多实际情况，我自私地觉得这里面还有一个中国人的颜面问题比永姿重要！

看着安东尼奥激动的表情，我心里很感慨。永姿只是学校里许多孩子中最普通的一个，为什么她能够得到一位老师如此的关怀，而我们这些每天生活在她身边的人，却对她的喜怒哀乐置若罔闻！我们老是嫌弃一个孩子的不可爱，完全没有注意到，所有的孩子本都是单纯而可爱的——她不可爱了，这应该不是她自己的责任！

第042章捡起快乐

从学校里出来，我的心里有一块地方柔柔的。我头一次仔细地打量永姿，我发现，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她穿着搭配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显得古怪而孤单。

“永姿，要是我想和你成为朋友，你愿意吗？”

“不愿意……不过我试试吧。”她用成人般成熟的语气说。

“其实我很喜欢孩子，我也有孩子，我很想他，非常非常的爱他，但是我却不能和他在一起——每个人都会有令人不如意的事情。”我拉她在学校前小广场的椅子里坐下，给她讲我自己的故事，让她看我手机里儿子的照片，向她倾诉自己的烦恼，拉近我们的心理距离。

永姿静静地听着，不看我，眼睛捕捉着那些在广场中心的沙地里开心玩着的孩子们。

“你平常最喜欢做什么？”我问她。

她白了我一眼，很勉强蹦出一个字来：“玩。”

“除了玩儿哪？你不爱看书吗？或者听音乐，唱歌了什么的。”我不舍弃地启发她。

“我不爱看书，那有什么用！”

“那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她忽然转过头来，用怀疑的眼神紧紧地盯了我几秒钟。我温柔地向她微笑，迎着她的眼睛，“永姿，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和你一样，也不爱说话，但是很聪明很能干。”

“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

“因为我需要一个朋友。你们老师说咱俩长得很像，我也觉得咱们俩很有缘。”

她终于把眼睛从我脸上移开，“我长大了要接手我亲生爸爸的餐馆，还把我上海奶奶接过来养，一家人过高兴的日子。”

我不敢再接下去问了。这个小姑娘骨头里面有一种十分坚韧的气质，我真的好像可以看到几年以后的永姿——一个不爱说话但十分厉害的能干的老板娘！

“你想吃冰激凌吗？”我忽然问，并注意她的反应。她的脸先是用力地板着，但很快就裂开嘴笑了。我递给她100比塞塔，她欢乐地跑向卖冷饮的小店，一会儿，拿着一只大脚丫形状的冰糕，有些害羞地递给我，这时候她才真像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

“你吃吧，给你的。”

“真的给我的？”她竟然还是不很确定，那只漂亮的冰糕已经全部都属于她。

“吃吧，以后还会给你买。”我怜惜地替她剥开。

“永姿，咱俩是朋友了，那你现在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恨我？”

她立刻警惕地瞪起了眼，“谁恨你了！”一转身，她向广场中心的沙地跑去。这个心思沉重的小姑娘，对我依然防备着。

整个一个下午，我都和永姿在一起，我们去了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