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景里的埃菲尔铁塔才是最美的。白天你在它旁边站着，就那么回事……以后就可以天天欣赏了，我陪你看！”他竟然把胳膊搭在我的肩上。

我很想将他一把推开，但是我没有。我感觉到了他比我还紧张——那只搭在我肩上的手臂冰凉发抖。

继续的扭捏作态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了。

都是成年人了！我在心里宽慰着自己：对这个男人我并不反感……拉开被子，我在被子里脱去了毛衣。

“关灯吧。”我看着王昭。他的眼睛因酒醉而充血，红红地满是暧昧。

“啊？啊对！”他有一点儿恍惚。

灯灭了。最后一丝顾及被灯泡的一抹光影带走，黑暗与寂静怂恿着我们，酒精的冲动在大脑里热烈，也裹走了残存的羞涩……没有过程，我们抱在了一起。

有一种叫做精神的物质一点儿不受人的操控。它细腻而脆弱，隐身在灵魂的一个角落，无声无息，却总会在貌似一切都显得平安无事时猝不及防地张牙舞爪，在心灵里掀起巨澜。

人与兽的距离在顷刻之间颠倒，昨日的道貌岸然已不再被记起。我们小心地压抑着再也无法抑制的沉重呼吸，在黑暗中默契地迎着对方……

一整夜，我们不停地做爱。从没有如此的放纵过自己的身体，好像另外有一个我做了我的替身，因为我不再认识此刻这个活在夜间的我，那个我和本来的我极其娴熟地替换，默契得不留混迹……

第019章我们睡在墓地上！

天亮了。

经过一整夜的折腾，我们害羞又精疲力竭。不敢正视对方，不敢在亮光里起床。恢复了神智之后的情形令人尴尬，我在被子的掩盖下挣扎着调整自己的心态，力图使自己大大方方地起床，坦然自若地打开房门，让一切显得自然而然若无其事。

天气有一点热了，我那件灰色的毛衣正好用作家居装。在黑人地摊儿上买来的一条运动裤，单薄的料子酷似来自中国义乌。穿成这样，我立刻变成了一个主妇的样子，传统而土气，但是没办法，我已经没有别的衣裳了。

王昭看着我，忽然翻身下床，从床下的箱子里拽出一只袋子，打开，里面竟是五颜六色的很多件睡衣和T恤。

“我卸货时候偷的！你看，这件还是女式的。”王昭得意地捡起一件嫩黄色小碎花的衣裤。

我惊讶地把那袋衣裳摊在床上，一件一件地摸，看，对“偷”这个字眼儿丝毫都没有反感，我太需要换洗衣裳了。在国外，买一件衣裳是非常大的奢侈，新移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买奢侈品的。赚过来的钱，除了必需要付出的房租与食物，恨不得再不花一分多余的钱。每一个移民都不约而同地在落地的刹那间变得极其地吝啬。省钱，存钱，是移民生活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重要到高于生活本身。

我急不可耐地换上了这套睡衣，它干净清爽的颜色让我喜欢，我把它当作家居装来穿。

其它的衣服，我将它们细心地分好。墙上的一排钉子派上了用场，我上床，整理墙面上那一大块空间。有一种“过日子”的亲切感觉，温馨着狭小的空间。王昭欣慰地斜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忙碌。

“啊……啊……”

不知道我这撼人的尖叫能够传送到多远！今天是周末，人们都起的晚，我听见老大房间里紧张的跑动声，及老外邻居的开窗声。

“怎么了？”老大和漫妮惊讶地站在我门口。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只是恐惧地指着窗外，眼睛瞪到快要爆出来！老大不知所措地试图把我从窗口领进来，我不动。

靠窗的一面，王昭拉了一条绳子。那里可以晒到阳光，我想把我们的毛巾挂上去……我的眼睛不经意地向楼下一撇……惊了一下，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了定神，再仔细望过去——我们的窗外是一大片阴森的墓地！

一股股寒气令我骨寒毛竖，我居然就睡在一片墓地旁边！没有办法让自己接受这样的现实，我跪坐在床上，一只手抓住王昭的胳膊，恐惧地不敢放开。

“你们都知道？你们都知道这下面是墓地？”

“嗨，给你吓死了。”老大满不在乎地吃吃笑着，“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啊！我们早就知道，这有啥害怕的啊！”

我不理他，看着漫妮：“漫妮，你也知道？”

“是啊，不是这地脚，能有这价钱吗！”漫妮更是不屑地地扔下这句，转身走开。

我无助地看着王昭。王昭好像还没从我的惊叫里醒过神来，被我紧紧地抓住胳膊，不敢动，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无法相信，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冷静！这地方能住人吗？啊？王昭？”

王昭拉着我坐下来：“没想到你反映这么大。她们两个女的一开始也挺别扭，可是胆儿都比你大。我还以为你……”

我打断他：“我怕鬼！我从小就非常非常的怕鬼，我怕鬼的程度你懂不了！我没法在这住！”

“不至于吧？你应该知道巴黎的房子有多紧，移民租套房子比登天还难呢，能住上这儿，咱已经够幸运的了，房租多便宜呀！”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行……怎么这么难啊！”我沮丧地坐在那里，两眼失神，心乱如麻。那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又一次在心里袅袅升腾。

失落与绝望再一次击倒了我，我陷入了对灵异不着边际神经兮兮的幻觉里无力自拔，始终不能从恐惧里彻底还阳。我不敢向窗外看，总感觉有阴寒的眼睛在外面紧盯着我。甚至，我不敢快速地回身，生怕动作快了，身后的东西因来不及让开而与我的脸相撞。我紧张兮兮如临大敌，一分钟都不肯离开王昭，我变成了他甩不开的影子，他到哪我到哪，没有他跟着，我连卫生间都不敢去。

再不会去欣赏埃菲尔铁塔了。白天黑夜，我房间的窗帘永远被严实地拉紧，直到我搬走再没有打开过。每到晚上，我都与王昭寸步不离。我们总是手拉手地从外面回来，酷似一对相依为命的恩爱情侣。

第020章“香烟洋火儿桂花糖”

恶劣的环境像一条绳子不由分说地把我们捆在一起。王昭对我这小孩子般的依赖很是受用，他夜夜拉着我做爱，没有一天有过间断。

我在恐惧里战战兢兢，却没有一个人肯同情我。我痛苦地忍耐着，希望自己可以慢慢地习惯环境，与其它人一样地凛然正气轻蔑鬼魂。

我无力改变现实，也没办法让自己的胆量大起来。相反地，随着时间，我对环境愈来愈敏感，一点点声响都可以震碎我的神经。我成了大家的笑话，一闷了就有人吓唬我一道，在我毛骨悚然的惊叫声中嬉笑着满足，这竟然成了这座房子里最热衷最好玩儿的游戏。

日子终归还在如常地继续，我和王昭开始去买包儿。这的确是一份好活儿，我们只要穿戴成游客模样，去LV专卖店排队。因为需要护照，王昭花了本钱去使馆补办了一本。一本护照可以买一只大包两只小包。出来后有人在外面收货，拿钱后就收工走人。

不舍得浪费剩下来的时间，我们跟在黑人后面去摆地摊儿，卖一些墨镜之类的小东西。有时候也跑去旅游景点卖水。夏季来了，晚上我们还会去游客多的地方卖啤酒。

我们成了勤劳的游击队员。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再也没办法漂白。

转眼到了八月，是欧洲人全民度假的月份，游客很多。夏季的巴黎没有夜晚，人们整夜整夜地在街头穿行，嬉闹，开心得令我妒嫉……我们也忙碌得没有空闲，特别是周末，常常卖酒到凌晨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