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还是90年代初,市场还处在初期并不成熟的自由主义竞争阶段,生产玩具的多,卖玩具料的也多。姑姑看到生产玩具是当地的优势产业,而且有越搞越大的势头,于是决定把当地的玩具料生意都“吃”下来——用学术词汇来说,就是垄断下来。
方法很简单,就是高价买进,低价卖出——高价买进,就能建立良好的进货渠道;低价卖出,就能拉拢一大批玩具生产商。最关键的,高价买进低价卖出是为了挤兑和她竞争的生意同行,或者说是对手。
一开始,姑姑买货源坚持现金支付,因而能获得上家好感,给的都是好货;她卖东西很便宜,而且卖的都是好货,所以大家都到她这里拿货。这样一来二去,姑姑的这个小杂货铺就占了很大的市场分额。姑姑有经济实力,可以拿出一大部分钱来和别人搞价位竞争,而其他那些没有经济实力脑筋不太灵光的商家见无利可图,也就纷纷转行了。这个时候,虽然看似高买低卖是赔了,但是由于客流比较大,所以还是稳稳地在赚钱。而且,依靠金钱击败了不少对手,自己逐渐扩大了市场,这看似亏本的前期运营方式其实是后期垄断市场的必然准备。
经过2年左右的时间,整个市场的玩具生产供料商,只剩下两家:其中一家是这个朋友的姑姑她家,还有桥东头有一家。
桥东那家做生意也很精明,脚跟站得很稳,市场也在逐步做大。前期两家各自扩张底盘,所以还没有什么冲突;到了后期市场已经整合完毕,就剩下这两家大的供货商(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小的供货商在夹缝中苟延残喘),这两家都要当老大,肯定就会产生竞争的。
那么,用什么办法击跨对手,自己垄断市场里的整个行业呢?
姑姑经过认真分析之后,想出了一个方法——大打价格战。
姑姑率先降低销售价格,很快就引来了一大批客户。不久,桥东那家也开始降价,而且降得还狠,客户又都被拉走了。人们常说,做生意的就如同追逐血腥的苍蝇,哪里有利润就飞到哪里。这句话同样适用于改革开放刚刚初步市场化的中国商人。对这些人来说,没有什么情分可言,谁的价格低,我就跑到谁那里去买。如此而已。
一轮轮的价格战打得很残酷,到了最后,如果按照卖货的价格,双方都完全处于亏本状态。也就是说,卖价比进价还便宜,这就意味着,谁卖得多,谁赔得多。但是,为了打跨对手,又必须要卖,而且要多卖。这很让我想起《卖碳翁》里那句话“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由此看来,古往今来,谋生都是非常不容易的哦。
姑姑叹息着说,到了最后,姑姑一家手上连几百块钱的周转资金几乎没了,姑姑把自己结婚时买的首饰嫁妆都卖了也抗不住啦,她的大儿子竟然出去拣纸箱子换钱回来买菜。说到动情处,姑姑甚至还流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但是,即使窘迫到这个程度,还是得咬牙叮住,决不能放弃啊。因为一但放弃了,就会遭到彻底的失败,且绝无卷土重来的机会。
当是时,姑姑家撑不住了,桥东那家也撑不住了。两家都到了极限,挣扎到命运的边缘。最后能决定他们竞争胜负的,与其说是双方的努力,还不如说是双方的毅力、运气。那么,最后一根稻草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