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姐姐，”我说，“也是我的监护人。”

“亲姐姐吗？你好像很紧张她？”

女人有着可怕的直觉，她能听出你语气里的细微变化。我明白，和她们谈话时，你一定要小心。

“她是我姐姐，我当然紧张她。”我问她，“你没有兄弟姐妹吗？”

“我是独生子，”她叹口气说，“我也希望有个哥哥姐姐的，被欺负了，可以找人伸冤。”

“我姐姐一直很照顾我，她比我大三岁，”我说，“小时候我们就天天在一处玩耍，她很霸道，你见识过了，我要被欺负了，也是她帮我报仇。我和她相反，小时候比较文静，像个女孩子。她则像个男生。性格上全颠倒了。”

“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总和以前一样照顾你吗？”王若兰微笑着，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脸上露出笑意。她对赵敏似乎很感兴趣，可惜我永远不会告诉她全部真话。

“她很聪明，”我说，“读书时就很聪明，学习成绩总是第一，她属于那种头脑优越，不需要多大的用功就能考个好成绩的学生。从一年级开始当班长直到大学毕业。体育也很好，学校运动会上，只要她参加的项目，总拿第一。能够得到的奖杯奖状，全能拿到，不会缺一份。每个学校都会出现这样的一两个天才学生吧，总之包括学校老师和家长亲戚，每个人都很喜欢她，只觉得这个女孩将来肯定了不起。”

我这么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和王若兰已经走出了夜市。

我们继续毫无目标地闲荡。她只低头走路，安安静静听我说话。

我想了想，接下去说，“按道理，有一个这样成功的姐姐，做弟弟的压力会很大。可我全没察觉。家里人，父母包括爷爷都没在这方面要求过我。也许他们觉得有这样一个聪明姐姐就够了。再说姐姐也很喜欢我，有时候她的玩心比我还重，她不希望我变成一个坑头学习的书呆子。我读书成绩马马虎虎，虽然没有姐姐那么出色，也算是个好学生。我也喜欢和姐姐一起，那时候父母常常在外面忙事情，家里只有一个保姆照顾，不过可没有姐姐贴心。姐姐有些霸道，鬼心思很多，偶尔也会捉弄我。现在想想，只是怀念吧，那时候没有烦心事。如果有人欺负我，也是姐姐罩着，她最爱帮我出头。有一次她领着我，到别人家上门要求道歉。我也挺高兴，有这样一个姐姐挺骄傲的。姐姐去任何地方都愿意带着我，去爷爷家，去教堂，去溜冰场，甚至去她的同学家。旁人或许觉得奇怪，那时候我们总是形影不离一般。”

我只顾自己痛快说话，忽然想起对着外人说这些，未免矫情。

我还是那个小弟弟吗？那也只算以前的旧梦，再美好也是不能回头的。

王若兰见我不说话，便问我，“你现在还是和你姐姐住在一起，形影不离吗？”

她的问话语气有些犹豫，我的回答也有些犹豫。

“我们都在杭州，没有家人在身边，当然互相照顾了。现在和小时候当然不一样，人大了，世界就变复杂了，这有些奇怪，实际上是我们自己变了。”我说，“大了之后，我和姐姐之间的距离反而远了点，也许是我的问题，我害怕别人把我看成是姐姐的跟屁虫吧。不过现在她在杭州工作，我们住在一起，天天见面，关系更好一些吧。”

“你对你姐姐的感情很特别。”她说。

“也许吧，我说，“她是个好姐姐。”

她忽然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步。她扭头看着我说，“我得回学校了，如果熄灯时间过了，就回不去了。”

“要我送你吗？”我问她。

“不用了。”她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哦。”我说。

“你的事业发展看来不错，祝你越来越成功。”她顿了顿，说，“有时间再联系吧。”

这句话，也许她想了一晚。

她是个好姑娘。不该拿她代替任何人。

我急匆匆赶到家的时候，姐姐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她说，“你回来呢？”

“我回来了。”我说。

“来我身边坐坐。”姐姐说。

她穿了套红色睡衣，红色总是很适合她，虽然有些透光。

“我刚刚很想你来着，”我说，“突然想尽快赶回来看你。然后我回来了。”

“是吗？怪不得耳朵有烧起来，原来是你呀。”姐姐撩起发梢，让我看她的耳朵，果然红红的。

她说，“我以为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来着，原来是你想我。”

我在沙发上躺下，头顺势枕在姐姐腿上。

只想离她更近些才好。

我说，“刚和朋友谈起你，可我说得全是好话。我仔细想啊想，可到底找不到你身上有什么缺点。然后我忽然意识到，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再然后我就突然想见你了。”

我全是急不可耐的自言自语，我希望她能明白。

“是吗？”姐姐轻轻扭着我的耳朵，“可不是撒谎?”

“要骗你，让我被雷劈。”我只说了一半，姐姐慌忙掩住我的嘴，我确实不该发这种毒誓。

“你今天好奇怪啊。”姐姐说。

我以为她会生气，她只是微笑。

她的微笑像花一样美，用花一样美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我告诉她，“我一边急匆匆往家赶，一边想你要不在家怎么办，如果你跟别人走了怎么办，万一你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我越想越害怕，要是你不在了，我也是要死的。”我的喉头不自觉带些哽咽，我说，“等我推开房门，一看到你，我才觉得安心。现在躺在这儿舒服极了，有你在真好。”

姐姐刮我的鼻子说，“你真是个傻瓜。”

“你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

“不会，我保证。”她笑着，像是和我开玩笑。可不管如何，我都是认真的。

姐姐揉了揉我的下巴，“你的胡茬子该剃剃了。”

“从这里往上看，你的下巴也挺漂亮。”我说。

“是吗？”

“我可不可以吃你的口红。嘴上的。”

“嗯，也不是可以的。”

“就一下。”我说。

“那你不能动，我来盖个章。”

姐姐弯下腰，软软的长发垂下，我就像呆在温柔的瀑布里。姐姐轻轻地在我唇上盖了一个章。

周四下午，司机老陈送来一辆车，不是两个轮子的摩托车，是四个轮子的轿车。

我问老陈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这是祖父的意思，算是毕业礼物。

父亲打电话告诉我，老爷子不同意买摩托车的事情，这辆奥迪是老爷子私人赞助。

我并不意外，要求买摩托车本来就有些胡闹的性质。我能估计到祖父的反应，虽然能预料到这个结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父亲每次打电话，都要嘱托几次，让我回老家看看。我答应他劳动节一定回去。

倒是姐姐对这辆银灰色奥迪A4很是满意，在她眼里四个轮子的车要比两个轮子的安全得多。

她嚷嚷着要和我换辆车用用。

第二天上班，我还是坐姐姐的车。

我解释说这车耗油，反正去同一栋办公楼上班，犯不着浪费。

姐姐没有多问，也许她认为我的借口挺合理。

周五下班前，徐明辉约我去酒吧喝酒，他说可以叫上几个他们学校的几个女生。

也许他在试探我的语气，或许他根本不清楚我和王若兰的关系。

我没答应，我只说有些私事。

我确实有些事情要办，得帮赵敏买个睡袋。

得到陈金电话通知，周末去临安大清谷野营。

他特别提到赵敏，希望赵敏也一起去，因为姐姐的车子可以顺带两个人。

我自然希望姐姐能和我一起去，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

我旁敲侧击提了两句，只说那帮驴友这个礼拜有活动，通知到我，我也不晓得能不能去。

“你去潇洒，留我一个人在家？”她剜了我一眼，似乎觉得我辜负了她。

“你没有小姊妹吗？有时你也和那些人逛街来着，”我说，“想叫你一起去，又怕你不感兴趣。”